见面
虽不比西湖画舫游人如织,声名显赫,可也着实有数不尽的妙处。” 至于为何叫鹦哥巷,则是因为那一带有不少暗门子,且爱养鹦哥画眉之类,以此报信,久而久之便得了这个诨名。 楚珩摇头,“不去。” 倒不是心存偏见,只单纯闻不得那股脂粉香,再说了,去了也无用——不过是看看歌舞罢了,和公主府有甚分别? 郭胜想起自家主子的毛病,也就不好再提,只笑道:“那,或是去茶寮喝茶,或是去字画坊赏画,其实民间东西虽然粗糙,比起宫里的花样可多着呢,陛下您纵使看上三五年都看不完。” 要不前朝嘉禾帝怎会在宫中开办集市,还让嫔妃扮作卖花女卖菜女当街吆喝,不就是看中那股质朴热辣风情么? 楚珩倒被这老太监给逗笑了,真亏他想得出那么多鬼主意! 只可惜每一样楚珩都兴致缺缺——大夏天的,谁懒怠动弹,又不像宫中可乘坐御辇。 郭胜心说这位爷可真难伺候,这不想那不想,干脆留在养心殿批折子不是更好? 但是长公主交代要他务必使皇帝尽欢,郭胜也只能搜肠刮肚道:“今天归元寺大雄宝殿开光,那儿倒是人多,不如陛下也去瞧个新鲜?” 心里倒不抱希望,皇帝连美人都懒得看,和尚更不消说了。 哪知楚珩这回却意外配合,“这个好,正好朕也想与民同乐。” 郭胜:……太假了吧,谁信? 不过皇帝心思一向难猜透,难得他老人家起了兴致,郭胜忙预备下去。 其实楚珩倒没啥特别,不过想着出宫一趟,正好为太后在佛前进两炷香,再供奉几盏海灯,保佑她老人家岁岁常乐——省得终日埋怨抱不成孙子,死了都难瞑目。 再者,不晓得那位近况如何,若是在世,也请佛祖保佑她无病无灾,省得人牵肠挂肚。 楚珩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轮廓,女子娇滴滴地对他轻叱,双眸却含着笑影,明明已张皇失措到顶点,却还要佯装成坦然——只有少年人才有这样矛盾而热烈的情绪。 只可惜一别数载,心境早已不复当年。无论她是死是活,是否已嫁作他人妇,楚珩都只能虔诚为她祝祷,惟愿她此生平安,再无忧患。 因着佛寺讲究超脱,不能被富贵俗物玷污,楚珩还特意向皇姐借了一件从前旧衣——不晓得是她哪一任丈夫遗留下的,长清公主嫁了三次,心态越来越洒脱,早已不记得那些死人。 郭胜看着自家主子这样郑重其事,心里只觉得好笑,有人喜欢露富,有人却偏爱装穷,偏偏这位爷是怎么装都装不像的——光腰间那条玉带就不下千金,更别说其他配饰了。 好在郭胜是个忠仆,临行前好说歹说劝楚珩褪下这些,免得遭强人惦记,连鞋袜都尽量换成素的,粗粗看来,除了相貌太英俊些,外表也和那些贫寒学子差不离了。 主仆俩沿着青苔布满的石阶往上走,沿途衣香鬓影,脂粉味格外浓重,有那受不了辛苦的贵妇人便特意唤来竹轿,让轿夫抬她上去。 楚珩虽自幼习武,可毕竟养尊处优惯了,这么百十台阶过来,亦微微出了细汗,“这归元寺并非无钱,何以连台阶都不肯打扫,弄得又滑又腻,寸步难行。” 郭胜扶着自家主子,一边笑道:“这般才显得香客虔诚么?再者,寺里的轿夫都是由知客僧担当,如此既免去洒扫之费,又能得一笔营生,您细想想,到底谁才是傻瓜?” 楚珩失笑,看来佛寺也终究不能免于世俗,是他狭隘了。 越往上走,行人越少,且今日进香的本就女客居多,更加挨不得辛苦,从楚珩的角度看来,便只有寥寥几位。 郭胜悄悄道:“前头那位不知是哪家的夫人?这样虔心,陛下,咱们可不能输给她。” 楚珩凝神望去,只见到一袭端庄纤弱的背影,深青色衣衫,头戴幂篱,浑不似自己乔装改扮的做作。 他沉吟道:“必是家中有何变故,才如此虔诚。” 可巧一阵风起,刮落女子头上幂篱,楚珩恐她跌倒,忙令郭胜弯腰拾起,一面小心翼翼递过去,“夫人仔细脚下。” “多谢公子。”女子的声调不似京城官话那样板正,稍稍带了些吴侬软腔,楚珩不由得一怔。 再抬起头时,方看见那人面容。 心跳忽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