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
然而决心已经下定了。 那女子身形窈窕,容颜楚楚,生得倒是挺温婉柔和,不见半分狐媚妖调,唯因太瘦的缘故,愈发显出那膨大的腰肢——应该有五个月了吧? 此刻当然没有她说话的份,女子安分垂眸,乖乖跪在地上,似开在墙角的白花,任人宰割,而毫无自保之力。 李肃眼神躲闪,自己也知道此举不妥,可不得不站出来分辩,“眉娘是我在临清认识的,本是无意出来待客的清倌,因偶有一夕之欢,又碰巧得了孩子,我便做主替她赎身,将她带回京城来,实则只为求个栖身之所,并不为别的。” 张氏嘴快,早跟着嚷嚷起来,“二弟做得很对,有了孩子,那当然得带回家中,岂能让李家子嗣流落在外,弟妹这样贤惠,定不会与你计较的。” 这么快就给她戴上一顶高帽子,看来这位大嫂也不算太蠢。纪雨宁心内冷笑,面上只朝着高座上的老妇人,“母亲早知道此事,对不对?” 李肃不会单独跟嫂子聊起自己外室,只会暗暗告知母亲,而张氏对眉娘的到来毫不惊讶,可见是从老太太那里得知的了——怪不得适才故意跑来挑衅,敢情是成竹在胸。 李老太太面露尴尬,虽怨大儿媳嘴快讨嫌,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摊开来说了,于是委婉劝道:“娘知你委屈,不过借她肚子生个孩子,将来仍旧归于你名下,阿宁,你就答应她吧。” 不怪老人家看重子嗣,纪雨宁入府六载,膝下总无所出,放在寻常人家,休妻都没得说。不过李家当初仰赖纪家良多,竟可说纪雨宁用她的嫁妆一手操持起来的,故而老太太在她面前总是无端短了半口气,也不敢肆意重语。 但这回母子俩可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纪雨宁微微阖目,不过如此,她所以为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旁人理所当然的享受,仅仅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外室就能令府里变了风向,那她算什么?她这个人究竟算什么? 纪雨宁无力同他们争辩,只木然看着依旧跪拜的女子——方才老太太说出那句话时,她身子不由做主地瑟缩了一下,可见也是很抗拒将孩子交给别人抚养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换了谁谁能甘愿? 终究是些身不由主的人。 纪雨宁沉静道:“你姓什么?” “奴家姓阮,单名一个眉字,夫人唤我眉娘即可。”女子小声道,她有着丝绸般顺滑的好嗓音,许是久经训练故,听起来无端多了些诱惑,让人昏昏欲酔。 果然人如其名,又软又娇又媚。 纪雨宁笑道:“把西厢房收拾好,迎阮姑娘进去住吧。” 至此便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了,众人神情各异,老太太是庆幸,好歹没有闹出乱子;张氏则分外不甘,居然这样轻易就接受了?这可不像纪雨宁的为人。 至于李肃,他大概很称赏夫人的明智,妻贤妾美,这才是士大夫的最高追求么。 房中嘈杂人等散去后,李肃便坦然张开双臂,等待夫人为他宽衣,一如这些年所做的那样。 他以为风波已经过去,却不知风暴才刚刚到来。 纪雨宁静静望着他,“大人,我们和离吧。” 李肃的笑容僵在脸上,难以置信纪雨宁会提出这种要求,方才她不是很从容吗? 再说,连孩子都答应交给她抚养,眉娘根本不会对她的地位造成威胁,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李肃觉得这人在无理取闹,挟机邀宠,然而纪雨宁一语戳破他的谎言,“大人与阮姑娘其实早就相识,对么?” 区区半年的相处,哪能产生这样强大的默契,且眉娘看起来年岁并不小了,一个久经风尘的人,岂会这般容易上当,甚至愿意跟他背井离乡,她倒不怕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除非她早就深爱这个男人。 李肃不意妻子这般慧智,只能坦诚,“眉娘是我在微末之初结识的,本来商量高中之后替她赎身,可那时遇见你父,两边说定亲事……后来几经辗转,才在临清得以重逢,却原来她仍对我念念不忘,我感怀其心,这才有了床笫之欢。” 他说这些话,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纪雨宁却觉得掌心又湿又滑,连脏腑都开始发冷,却原来她不过是这段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从一开始她就是被骗的那个。 李肃倒没觉得什么大不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诸大乐事他都体验过了,多来几个娇妻美妾当然也是情理之中。 他作势去牵夫人的手,温柔道:“不管怎么说,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嫡妻,眉娘跟我不过露水情缘,你又何必耿耿于怀、难以释怀呢?” 他竟还以为她在吃醋!纪雨宁的心沉到谷底,她以为的李肃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脾气温和的好人,不像一般人那样眠花宿柳、沉迷酒色之乐。纵使府内也放着两个姨娘,可他从未行宠妾灭妻之举,至少私德无亏。 可如今纪雨宁才发现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好像耳目忽然清明起来,轻易就看穿了李肃那层伪装——他在自己面前柔情蜜意,在阮眉面前必定又是另一种海誓山盟模样。 无论妻还是妾,在他眼中不过摆设与玩物而已。 他是个真正冷血无情的人,而她一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