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拂
打量的高傲姿态,在燕管事跟前却挺低眉顺眼。
显然,燕管事在这儿的分量不轻。
澜音初来乍到,对外教坊的事一窍不通,凑巧碰上管事亲自带路,不免请教这里日常起居、排演舞乐的规矩。
燕管事倒也耐心说给她听。
问答闲谈之间,两人已到了一座院落前。
比起外面待客的华丽装饰,这一带倒没再用金彩堆砌,而是栽了花木装点,便是冬日里也不觉得单调。
几座院子绕着一方波纹荡漾的荷池错落布置,当中以甬道游廊相连,里面各有阁楼矗立,瞧着与寻常人家的闺楼相似。
燕管事带她进了其中一处。
“这一带住的都是乐部的人,还算宽敞。你住这儿——”他推开东厢房的门扇,往里指了指,“原先住的那位得皇上青睐,选进内教坊,已经搬走了两个多月了。正好屋子空着,拿来给你住。”
“东西都是新换的,还算齐全。这院里住的都是乐部拔尖的人,寻常也会有人洒扫屋舍,你只管安稳住着,往后专心做事就行。”
“今日先安顿好,明日瞧瞧你的技艺,再看往后如何分派。”
燕管事叮嘱完,自管回去忙碌,让她有不懂的只管问仆妇或是同住的姐妹们。
澜音应了,行礼送他出院。
待院子里安静下来,她轻轻舒了口气,进屋将鹤鸣放在案上,就着圈椅坐下稍稍歇息。
比起楚州刺史府里的闺楼,这地方自然没得比。但里头桌椅箱笼整齐洁净,床榻上帘帐长垂,被褥靠枕都选了不错的质地,内室里盥洗所用的浴桶软巾也都是新的。
东厢房有三间,当中算是厅堂,北边是卧房和盥洗的内室,南边做成个小书房的样式,临窗设有书桌,书架上摆了些乐谱。
便连香炉熏笼也都有,收在柜子里不曾沾染灰尘。
澜音随意瞧着,将东西稍加归置,打开床榻边的那方镶嵌螺钿的柜子时却又愣住了。
柜子里放着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包袱,其中一个塞得太满,露出一小段熟悉的裙角。
她连忙拆开,就见里头叠放着好几套衣裙,全都是她的衣裳,正合初冬穿。旁边那包袱里则叠放着两套斗篷和夹袄,最底下一方盒子,里面胡乱堆着她的钗簪首饰,还有用到一半的脂粉眉笔。
大约是陆修托了仪鸾卫,从抄家的东西里挑出来带到京城的,免得她孤身过来捉襟见肘。
澜音望着包袱,一时间五味杂陈。
以她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能住进这般整齐的院落已是仰赖陆修照拂,却未料他还安排了这些。
细心得不像记忆里的冷淡倨傲姿态。
她摩挲着锦绣衣裙,心底无端有暖意徐徐蔓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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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时分,有人说笑着回来,院落里重归热闹,澜音也总算见到了与她同住的三位女子。
其中两位恰是在舞台上见过的。
弹琵琶那位名叫闻溪,二十五六的年纪,是这乐部的部首,住在北边那座阁楼里,言行间颇有为人长姐的温和宽容。
打鼓的是许楚蛮,在舞台上沉浸飞扬,颇有几分爽飒,私下里有点腼腆,却也颇热情,跟闻溪一道住在阁楼。
另一位周小萤住在西厢房,说话细声细气,为人也极安静。
那位极擅吹笛的谢玉奴住在隔壁院里,据说资历和技艺仅逊于闻溪,在京城里颇有名气。近来她得了贵客青睐,时常为他闭门独奏,人前人后都得意得很。
三人都忙了整日,与澜音相见后说了会儿话,各自先去歇息。
待暮色四合时,便有仆妇送来晚饭。
——都用食盒送到了住处。
闻溪和许楚蛮都住在阁楼里,时常一处吃饭,因今日是澜音刚来,便也招呼了周小萤,大家凑在一处用饭。
她们在外教坊的时日不短,平素去宫里献乐或是到高门贵户演奏侍宴,因着技艺出挑,受的赏赐不少。加之三位都是乐部的翘楚,单独为客人奏乐时获赠之物也是不菲。
手头宽绰了,便能让仆妇做些喜欢的菜色,如今凑到一处,倒是十分丰盛。
澜音自家中变故以来,先是在牢狱里蹲了三天,之后车马颠簸,难受得没半点儿胃口,今日稍得安生,总算吃了顿饱饭。
待晚间沐浴后插上门扇,独自躺在床榻上瞧着空荡荡的屋舍,难免牵挂家人,担忧他们流放后的处境。但她近来实在劳累,积了太多倦意,好容易安顿下来,没多久便昏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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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前晌,闻溪等人去为过些天侯府的夜宴排演乐舞,澜音则被燕管事叫去考查技艺。
澜音在音律上其实十分擅长。
她的外祖父是音律名家,乐器上十分精通,加之性情淡泊、天赋极高,将诗画音乐的意境融在一处,当年也曾名动京城。
澜音幼时受他亲自指点,在外祖父过世前,每年有大半的日子待在外祖家里,整日跟着他学习音律。外祖家诸般乐器都有,她初练手法时,琵琶古琴箜篌都曾摸过,最喜欢的还是瑟。
只不过从前澜音多是在闺中独自习练,为的是陶冶性情,甚少在人前展露。却没想到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