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
正午时分日头大,闷热难忍,偶有几声蝉鸣扰人心绪。
皇帝要起早临朝视事,新帝继位前又少掌政事,如今亲力亲为,难免要多下些功夫。散朝后又同重臣议政,今年雨水大便有赈灾固堤坝一堆事,忙了大半日,还未用膳就去了寿康宫。
却在宫道上见到位稀客。
“陛下,”沈玉琅行了一礼,他着一袭如意纹云水蓝锦缎长袍,发丝用银镶玉的冠子束起,眉目如画,典雅至极。
比起在继位前名不见经传,被前头两位兄长压得死死的沈衿,世人大多熟知的是玉郎。
宁王世子美名玉郎,温柔多情,有君子之风,翩翩神采更惹娘子们青睐。
况且,往日沈玉琅总是一副嘴角含笑,眼角含笑,不明露的和煦模样,今日却怪些,面容微绷,不同以往。
沈衿颔首应下,对这个堂弟的态度算是和缓,“子度何时回来的?”
一月前,沈玉琅随少府少监上官清去扬州治水,不过是混个名头罢了。宁王和宁王妃皆身体抱恙,只求儿子凭功挂个清贵官职,之后长久陪在身边,去扬州也是宁王妃送信求的太后。
沈玉琅道:“方归,家母感念太后恩情,特让子度先进宫拜见太后,午后再进宫叨扰陛下,呈报扬州运河之事。”
是在解释为何先进宫拜见太后,失礼未见皇帝。
沈衿挑眉,何太后喜欢这些小辈,其中对沈玉琅尤为关怀,因沈玉琅同先太子即沈衿的嫡亲兄长关系甚好。
三年前先太子病逝,何太后大病一场,幸好身边有五岁的小儿幼童陪伴,想念长子时,就召宁王世子进宫来。
思子之情有了抒发之处,何太后对沈玉琅,倒是比对沈衿这个二儿子还好。
堂兄弟之间不算熟,简单叙话后就分道而行。
沈玉琅走远后,福顺察言观色,上前问:“陛下,可要查查世子入宫为何事?”
一回府就忙着入宫见太后,一定不是简单来看看。
“不必。”沈衿并未挂怀,若是重要事,宫中眼线遍布,他也会知晓。他母后偏爱沈玉琅,曾经还因他提醒防备宁王府而迁怒于他。
他又有何可查的呢?
…
另一边则事与愿违。
烟戚最终还是被留下了,与她一齐的还有姚小妙。
分派宫室时,姚小妙对外人嘴甜,先挑了钟粹宫,那处正殿住着唐才人,姚小妙住西偏殿。钟粹宫位置不错,是个离皇帝寝宫近的地方,沉默的烟戚则去了衍庆宫。
衍庆、衍庆,绵延吉庆,听起来寓意不错,可却是最偏僻的一处宫殿,此处前朝还囚禁过废妃,充当了几十年的冷宫,宫后头就是罚禁宫人的永巷。
寻常人都嫌晦气,分配宫室的内侍省太监还以为烟戚不会乐意。但烟戚二话没说,成为妃子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她收拾包裹就准备搬进去。
可难免失望,烟戚还以为惹了皇帝厌烦,会被赶出宫,或是直接当宫女。古往今来被宠幸的宫女或许都没机会成为妃嫔,更何况是一个被嫌弃的她。
也不知道沈衿是如何想的,烟戚觉得他真的、真的很莫名其妙。
或者,他压根就不在意后宫是否多了个妃子,全都是下面人的安排,才将她也弄了进去。
她被封了正八品采女,是后宫最低等的嫔妃,地位说白了,也就比宫女高上那么一点点,惹得后宫众人讥笑。
芹霏姑姑领着烟戚走进衍庆宫时,石缝里长出青苔的院内跪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打头的宫女即使只露出半张脸,烟戚也看得眼酸。
太监宫女一同给新晋的罗采女请了安,烟戚让起后,白芍就起身,眼中带泪的站到了烟戚后面,其余宫人也看明白了,这是早就认识的。
芹霏姑姑往日最重规矩,定会说教一番不懂规矩的白芍,可烟戚好不容易见到亲近的熟人,她就只给其他宫人训了几句话,类似于好好侍奉主子云云。
走前,芹霏看着烟戚又叹了一口气,本该是最有可能受宠的人,最后却成了这样,和呆在冷宫无异。
但芹霏仍坚信,烟戚总是比旁人特殊那么一点的。于是,她安慰道:“小主莫要灰心,时日久了,总归能再见到陛下的。”
这就算是亲近的安慰话了。罗采女的品级还没有芹霏高,被分来衍庆宫的宫人见状都有奇怪。
芹霏姑姑总在御前走动,还是专司进御彤史一事的姑姑,和太监总管福顺一样,都是后宫嫔妃恭维的对象,却亲自送烟戚来,还说这些话,敲打的宫人不敢不小心侍奉烟戚。
芹霏只是卖个好给烟戚,怕下面的人敷衍懒散。还有便是日子久了,烟戚就会知道宫中无宠过得有多凄惨,总归要有个指望在。
烟戚走近芹霏,衣袖相接,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推下来,塞进芹霏手中:“这几日多谢姑姑提点。”
若不是昨日芹霏择了她,烟戚或许也会像其余人那样,被逐出宫去。她一心想出宫,怎么能不怨芹霏?内心纠结,却也记住了芹霏对她的好。
为防落下话柄,芹霏一般是不收的,但想同烟戚结下份缘。这位小主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让人很舒心,她还是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