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南方,桂州府,人潮如织。 狮子楼,宾客满座,觥筹交错。 今日州试放榜,几家欢喜几家愁,能在此宴饮的,自然都是榜上有名之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而在那楼下愁眉苦脸的,自然都是些落榜之人,除了时不时抬头望向楼上之时,眼中还能看到一丝艳羡外,低下头时,又变得灰暗无光,如同行尸走肉。 而在这狮子楼栏杆处,有两人正望着楼下行人,眼中没有提名的欣喜,反而有几分迷茫。 “十年磨剑今日试,同为寒门岂是敌” 其中一个,突然随口来了一句。 身旁之人先是一惊,随后笑道“科举一途,历来如此,李兄何必在意” 李执摇头叹息道“只是庆幸而已,我自问没有过人之处,参加科举,不过是遵循家父之意,从未勤学苦读,也非囊萤映雪,如今却是一楼上,一楼下,有些感慨罢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突然看到一个认识之人,毛蟠也就理解了李执。 “那人是叫田文吧?”毛蟠指着楼下的人群说道。 李执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又是一叹。 毛蟠则是微微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里是整个狮子楼最热闹的位置,因为那里坐着此次州试的头名,李度知,他身旁围满了阿谀奉承之人。 “此人虽然才华横溢,但持才傲物,太过于张狂”毛蟠小声说道。 李执仍然看着楼下,说道“才高八斗,自然有自傲的本钱,只是可惜了这人,若非遇到前日那事,被李度知乱了心神,否则也不至于榜上无名” 毛蟠点头赞同,叹息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伤,即是死,这田文心境已破,算是废了,可惜,可惜” “还有那个女人”李执头也不回的又补了一句。 就在李度知身旁,坐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如幽兰,如轻云,看似近在眼前,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直视,不敢妄求。 “梁烟婵?”毛蟠啧啧道“不愧是红颜祸水,听说李度知和田文斗诗的局,就是她攒的,田文这是既丢了美人,又破了心境,可悲啊!” 李执依然看着楼下,摇头否定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未必,田文应该也想乘机破了李度知的心境,只可惜,李度知棋高一着,输的是他田文,败者,丧家之犬罢了” 正当二人摇头叹息之时,狮子楼下,二人口中的丧家之犬田文,正背着包袱,垂着头,随着人群默默的往城门口走去。 来到城门口,只见城楼下,到处都是装卸货物的板车,也有等客的马车。 田文摸了摸怀中不多的几个大钱,便朝着装货的板车队伍走去,想问问有没有去南县的货物。 板车本就便宜,若是顺路的话,还能再少些钱。 正这么想着,突然看到边上的面摊上有一个熟人,一个老道士。 道士也看到了田文,招手让他过去。 来州府考试的这几个月,田文就是住在老道士的小道观里。 田文不善交际,老道士也不是话多的人,所以,虽然相处了几个月,两人却没有说过几句话,更让田文没想到的是,自己落魄之时,他会在这等自己。 两人在面摊上吃完面,道士给了钱。 田文正想着如何开口,老道士已经当先抱拳道“一路保重” 田文也抬手回礼。 老道士似乎也觉得,只说这么一句话,有点过于简陋了,略一犹豫,又加了一句“后会有期” 然后转身就走。 田文目送他走远,也转身朝着车队走去。 寻到一个坐在车辕上抽烟杆,发号施令的汉子,这人似乎就是车队的头头。 不等田文开口问价,这车把式先是上下左右打量了田文,旋即开口试探道“南县的?” 田文惊讶的点了点头,心中猜测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不等田文想出个所以然,那车把式已经笑呵呵的解释道“我和你爹搭过伙,从河州去往夔州路,你不认得我也正常” 怕田文不信,车把式又接着说道“那时候他刚卸任,我还忘记改口,叫了好几天田捕头” 田文这下信了。 车把式走南闯北,光看田文的行头和神色就猜出了田文刚落榜,心情低落,也就不缠着他说话,安排了一辆带车棚的牛车让田文先坐着,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一会,车队启程,缓慢驶出桂州府,田文终于抬起了头,看向那高耸的城楼,回想起刚来时的意气风发,不免一阵惆怅。 南县离州府不算太远,但路不好走,四天三夜后,田文看到了那熟悉的残破城楼。 车把式卸了一车货,说什么也要送田文回家,田文推辞不过,想到他钱也不要,那就请他回家吃一顿便饭,免得失了礼数,便答应了下来。 谁知到了巷子口,这车把式又死活不肯进去了。 僵持间,车把式自怀里拿出一包点心来,塞到田文手中,一脸慈祥的说道“其实半月前我才跟你爹碰过面,我和你爹认识了这么多年,有事他不会瞒着我的” 听他这么一说,田文忍不住心头一颤,眼泪差点就落下来了。 车把式叹息一声,说道“今天我就不去了,之后你不叫我,我也会自己来拜访的” 说着,拍了拍田文的肩头,安慰道“人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田文点点头,目送他赶着车远去,然后背起行囊,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日暮西沉,残阳染得两侧院墙一片昏黄,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小巷,田文思绪万千,苦闷难言。 其实,若只是落榜,田文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