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到范府去还债
他们兄弟俩走路姿势,都是左肩高右肩稍低,说话的时候两眼会不停地快速眨巴,旁人看见还以为此人狡诈,平时里就在编瞎话撒谎。 就这样,从小他们给人印象不咋好,说滑头滑脑,所以,搞什么都要吃些亏。 陈法康当教书先生每月有十块银洋,收入过得去,家里也有十几亩良田。 无奈家里连生有六个儿子,一个丫头都没。 加之老婆、也就是陈天华的四婶娘身体多病,随着儿子长大,家庭负担逐年加重。 归根结底,儿子们大了需要成家讨媳妇,什么彩礼钱,婚房等等,都是一大压力。 陈法康夫妇东借西凑给前二个儿子置办了婚事,把家底都掏空了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 现在大的五个儿子都往外地谋生去了,家里就剩下五间旧瓦房和十几亩薄田。 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儿子在身边。 陈天华他们娘仨到门口时,陈法康扛着把锄头,裤脚卷起至膝盖,看似刚从田间回来,冻得嘴唇发紫。 “三哥!” “三爹!” “哎哟是阿婉,土根幼娟你们啊,怎么今个有空过来?来来…进屋坐息。” 开了门,陈天华他们仨跟着陈法康进屋坐下。 “哎哟你看看阿婉,你三嫂带着小惠他们回她外婆家去了,现家里乱七八糟,连开水都没得烧,我这里连茶都泡不成。” 陈法康双手一摊,两眼一瞬一眨,有些羞愧又无奈的苦笑着。 “不用啦三爹!我们仨刚在外婆家吃过饭,茶都喝过了,今天,我和幼娟陪娘专程来还钱的!” 陈天华起身拽着还直愣愣站立的三爹坐了下来。 “还钱?你们那来的钱还?噢…是不是土根倒腾水产攒的些钱?” 陈法康惊喜地问道。 “对啰三哥,我知道你们家这几年很不容易,但还是挤些钱出来救济我们家,我心里很感激呐!” 说到痛处薛婉珍又是潸然泪下,幼娟掏出手巾帮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 “唉都别说了,都是我那不争气又命短的兄弟,害了你们一家多年受苦受难,我也是能力不够,帮得有限,现在土根大了,能为家里分忧,很争气,我这个当伯伯的也高兴哦!” 陈法康叹口气安慰道。 临别时,陈天华除了还以前借的三十五块大洋,硬是多留下五块大洋,算是给三婶娘买些补品。 世间亲情最好,好在患难时,彼此能伸出援手,相互拉拽一把。 陈天华他们顺道又走了七八家,都是零星的债务,二三块,五六块的,总算都还完啦。 剩下的就只有范成贵这边的本金四十大洋,半年利息十五块大洋,以现在算法,纯属于高利贷。 离年底还有一个月,陈天华准备提前还了,连本带利五十银洋,省得搁在心里犯嘀咕。 翌日上午,陈天华怀揣上钱、划着那条乌篷船去还钱了。 范府庄园建在双栖乡的西边,瓜子湖的边上,那里风景秀丽,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在那里买地建庄园。 进入冬月,湖面上显得特别寒冷。 陈天华慢慢划着船,约摸上午十点钟才到范家建在湖边的那个庄园。 看上去占地面积很大,围墙高耸,白墙灰瓦的亭楼建筑隐隐若现。 到范家来的人一般是通过二个途径。 一是陆路上来的,那一般都是走路过来,时下的汽车还只是传说与梦想。 清末江浙水乡,走亲访友的极少有坐轿子或骑马的,除了在绍兴城里偶尔碰上。 在乡下,不是走路就是坐船。 二是从水路上来的,那一般就是乘用私家乌篷木船过来的。 家里有条摇橹的木船装上乌篷,船舱里铺草席再放上几把椅子,那里非常不错了,相当于后世家庭小轿车一样道理,说明你家是有身份地位,有点权势或有钱的人家。 最不济有条乌篷小划船,相当于后世的三轮小面包,也算不赖,比走路有派。 到范家来的人,大都是有钱有势,不富即贵,所以走水路乘船为多数。 因此,范府在家门口,也就是西子湖岸边,专门建有私家专用码头,供自家或客户停船靠岸上下。 建一个石条砌成,青石板铺面的私人码头,是一种实力和地位的象征。 陈天华的乌篷划船慢慢抵达范家码头,他在专用栓船柱上拴好船,从码头踏埠下来,径直走向范家大门。 头顶的阳光从四十五角度斜照下来,映衬着他不凡的装扮。 他今天的形象,按后世的时髦词叫高富帅。 进口的墨绿色纯毛呢绒大衣,呢子裤子,高筒翻毛皮靴,头顶上是圆形皮绒暖帽。 最为时髦的是,大衣左上口袋里,是金灿灿的怀表链子。 他本来还想戴上刚买的那副墨镜,那是天然水晶磨成的镜片,价钱老贵了。 后来想想算了,在双栖乡太过招遥不太妥。 他是到范府来还钱,帮父亲陈少安还钱,不想弄成一副穷酸相,被人戏弄。 院墙前面的朱红色双开缠枝大木门,是范府正门,“咚咚咚…”他按下了圆形大门环。 不一会脚步声临近,大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女佣模样的年轻女子,探头出来一瞧,见码头上一条乌篷船随水波摇晃,门口这位时髦公子显然是乘船而来。 她立马笑脸迎上前去,双手前叠躬身询问: “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我是找…” 陈天华确实说不出具体找谁,总不能对女佣张口就说,我是来还债的。 他吱吱呜呜说道:“是这样的,我姓陈,是特意…” “噢…我知道了,您是东铺的陈大少爷吧,是我们家没上过门的二姑爷,嘻嘻…快请进。” 女佣还没等陈天华说完,她自作聪明的应上了话,随即开门让他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