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宵小未灭,何以为家
因为在对练比试环节裁决胜负的标准是率先克制对手的一方获胜,所以这一局是卢纹秋赢了。 若是在其他情况下,沈亭修还是有机会挣扎取胜的。 卢纹秋知道,她这次实属险胜,还是在用了许多心机,借助了好运气的情况下。 哪怕任何一点疏漏,比如前期没能顺利消耗掉沈亭修的耐力,让他消除戒心,或是她没能抓住竹叶遮蔽沈亭修视线的时机,走位没有互相配合,又或是沈亭修看穿了她跃起后的佯攻,没有用木剑在身前格挡,即使只是一反常态地没有从左侧转身防备,她的计划都会落空。 斜飞的细密雨丝也是一大助力,混合了雨滴的竹叶,山林间沉重的雾气,都起到了遮蔽模糊视线的作用。 卢纹秋把木剑移开沈亭修的脖颈。 沈亭修拾起掉落泥泞中的木剑,借着雨水将沾了尘渍的木剑清洗干净,收剑入鞘之后说:“我承认是你赢了,因为自我持木剑和你比试开始,我就不曾再放过水。” 看到卢云琛期待的眼神,他终于说:“恭喜你出师了,接下来我会教你轻功。” “真的吗?” 卢纹秋没有一天不在憧憬这一刻。 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她竟然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恍如梦中,切实的欣喜但又不敢确信。 沈亭修笑了一下,拿着装了木剑的剑鞘在卢云琛眼前晃了一下,说:“是真的。其实早在前几天你能在溪面上写出两笔以上的字时,你就已经出师了,要你在比试中赢下我不过是对你附加的考验。” 他转身朝走出竹林的方向而去,说:“现在,你通过考验了。走。” 停留在原地的卢纹秋这时才找到一些真实感,兴奋得原地跳了两下,又原地绕了一圈,直溅得裤腿上一片泥渍。 不是因为不用再苦练剑法了,而是因为这来之不易的首战告捷。 这也给了她一个启示,她开始有点明白兄长所说的“上兵伐谋”是什么意思了。 当力有不逮,硬碰硬取胜的希望渺茫时,她可以另辟蹊径,研究分析对方的战术特点,以智取胜。 有时劣势也可以转化为优势,她并不是只能依靠武力。 或许之前不得其法是她思维受限了,她应该扩大在伐谋方面的优势,当一个谋士军师,而不是一个武夫。 她一路小跑追上了沈亭修,跟着他来到了竹林外的一个小木屋。 雨终于停了。 沈亭修把原本保管在里屋的檀木琴抱到了院落中的一方石桌上,点了一炉香,开始庞若无人地抚起琴来。 这个小木屋离他们平日对剑的竹林不远,是沈亭修用来小憩偷闲的地方。 卢纹秋和沈亭修学打磨修葺木剑的时候,曾在里屋看到过许多琴谱,但从没听过他弹琴。 卢纹秋不是很懂琴,一些有名的琴曲她知道,但沈亭修弹奏的这曲她没听过。 虽然没听过,通过简明轻快的旋律她能感觉得出来沈亭修今天很开心,不然他不会想起来弹琴。 “良仲今天比剑输了,但好像心情不错?” 看沈亭修兴致很好,卢纹秋特意没有扫兴地称呼他“将军”,一曲终罢才问。 “胜败乃兵家常事,别说比剑,两军对阵,生死较量,也是一样,从没有常胜将军一说。赢了,我会想或是侥幸,怎么才能万无一失,输了,我敬重对手,愿以彼之长,补己之短,想着怎样才能避免再吃败仗。文丘赢我是偶然,也是必然,有何看不开的呢?” 沈亭修由衷地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之幸也。我为文丘终于得偿所愿而高兴。” 看沈亭修的样子,不像一个战功彪炳的少年将帅,倒像是看尽沧桑,有过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不知为什么,卢纹秋觉得那一刻沈亭修的欣慰并不寻常,除了他所说的青出于蓝,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听他说着“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种自我宽慰的话,卢纹秋觉得恍惚。 像他那样天资卓越,干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的人,也会有这些平凡人的苦恼吗? 她忍不住问:“良仲这样的天生将才,怎么会对成功失败有这么多心得?” 沈亭修笑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天生将才,甚至在多年以前,我都没想过会踏入军营。平生所愿,不过是温酒论诗,纵览山河。” 这倒是卢纹秋没想到的,沈将军武艺卓绝,退敌千里,令蛮夷闻风丧胆,但他竟志不在此。 也是,他喜欢下棋、饮茶、读书、焚香抚琴,本是和杀伐格格不入的。 看来他和她一样,都有不得不放弃个人喜好的苦衷。 难怪他会对她惺惺相惜,还曾劝她思量清楚,弃武从文,就是想让她择一条自己将来不会后悔的道吧。 或许他只是想让世间少一个像他那般违背内心所愿的人。 卢纹秋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说:“等到四海升平,盛世初现,良仲当做一个远行客,诗酒华年,才不负少时心愿。” 沈亭修抚琴的手迟迟没有从琴弦上移开,袅袅檀香中目光悠远,好像真的在憧憬卢云琛口中描述的那个盛世华年。 “良仲行军多年,可有仰慕的将领?” 卢纹秋看沈亭修没说话,想到天下大定不知还要多久,可能勾起了他的怅惘,就想着转移一下话题。 沈亭修想起当年大言不惭的自己,学着年少轻狂的口吻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也。” 看卢云琛面带困惑,他解释说:“汉朝战将霍去病是我从军以来想要靠近的目标,我一直很喜欢他的这句话,也以此为座右铭。我知道我不可能成为像他那样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