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春日夭夭桃花开,丛间翩翩蜂蝶来。
可惜了,三哥、四哥皆忙于课业,不似往年般带着乔时为爬山游湖观春色。
父亲在院里种有一株桃花,雨过天晴,娇红桃花带雨珠,乔时为看得出神。
而乔大胆只关心究竟能结几个桃,恨不得这些花早些落了才好。
……
近来几日,乔家门前街上,莫名多了许多人往往来来,都是些适婚的男子。
有那翠刷眉毛粉刷面,上戴玉冠下挂珏,光图阔气不嫌丑的。
也有那瘦小的另辟蹊径,布衣长衫想装读书郎。
白其真从外头回来,关上大门,戏说道:“哪股子邪风,把这些个扑棱翅膀翘尾巴的吹来了?”
在厅里打扫的吴妈,提着扫帚跑出来搭话:“俺赶早市的时候留了个耳朵……听说是街尾那户人家终于住进来了,是个柳腰花貌的小娘子。”
“去岁年头就开始叮叮哐哐修缮的那家?”
这户人家一口气买了两个院子,拆墙修成一家,是个有些财气的。
“正是。”
吴妈走近几步,比比划划道:“小娘子名叫苏月儿,有个贴身照料的老仆妇,老仆妇今早与人唠话,当着街说自家娘子命苦,没过两年好日子便没了丈夫,幸亏丈夫有些家底,如今才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说得好不凄苦!转头又说自家娘子有个当官的哥哥……”
“这老仆妇也是个愚的。”吴妈呶呶嘴,眼睛瞄着天鄙夷道,“正经有来头的钱财,哪个会巴着告诉别人来路?”
白其真不予评价,只叮嘱吴妈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外头的闲话你听听就罢了,莫搀和进去。”
“俺晓得轻重。”
……
半月之后,白其真早出采办时,在羊肉铺前见到了这位苏月儿。
“人参补气,羊肉补形”,大梁人喜食羊肉。羊肉铺每日鲜羊肉量少,若是有心要买,须得赶个早。
三郎、四郎每日读书到夜深,官人忙着迎接考满,白其真想着焖些羊肉给他们补补。
彼时,肉店老板正忙着称重,算计价钱,忽而有人喊道:“店家且等等,留我一份羊肉。”
白其真回头,看到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急步走进来,穿的枣红色的抹胸,外披了件薄纱制的金边罗衫。
店家道:“苏小娘子,不巧了,最后这半扇羊肉有人要了。”
“是乔家嫂子罢?”小娘子脸上堆满笑容,套近乎道,“早听说东街里住着乔巡检一家,一直没能有机会登门拜访……”
她说话忽顿停了一下,才想起介绍自己:“嫠家苏月儿,如今也住在东街上。”
白其真点头致意,没说什么。
苏月儿不甘心白跑一趟,对白其真说道:“月儿打小身子骨虚弱,又贪一嘴羊肉,如今春湿气闷的时候,更是想一口羊汤想得要紧。”
她提议道:“不若嫂子大气些,今日且将这半扇羊肉让与我,我不白要嫂子的,改日我差伢子送一只羊上门,给嫂子赔罪,可好?”
又言:“银钱全算我的。”
白其真不予理会,淡淡道:“不成。”
“嫂子家里有什么紧要事,少不了这半扇羊肉吗?”
“没什么紧要事,我来得早,你来得晚,如此而已。”白其真语气中已有不悦。
苏月儿非但不知难而退,反倒上前想要牵着白其真的手,被白其真侧身用篮子挡住了。
“都是一条街上的,嫂子也不好独享了这份肉,不若匀我一些,只当可怜我今日大早跑这一趟了。”苏月儿放低姿态,“我懂分寸,不敢多要,只半斤就够了。”
白其真愈发觉得这人是专程过来堵她的,若真是为了一块羊肉,等闲谁会编出体虚贪嘴这样的由头?
却又想不明白苏月儿图的什么。
在此之前,她们并未接触过,毫无瓜葛。
白其真冷言道:“这世上断没有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道理,苏娘子想吃羊肉,还请另寻他处。”
言罢,付了钱,吩咐铺子小厮将肉送到乔家,没再理会苏月儿。
……
……
五月初,正式文书送抵封丘县衙,京西北路提点刑狱司副使巡历各州县,担任今年考满之责。
乔仲常列举在任六年所做功绩,一一写在印纸上,严阵以待。
因担心刘副使觉得他贪功,乔仲常舍弃了不少小功绩,只写了实实在在做过的事。
凡是写了的,必有事实印证。
……
到了考满这一日,县巡检司上下个个精神抖擞,胸脯都比往日挺高了几分。
乔仲常平日里以能服人,以宽待人,属下们私心希望头儿能往上走一步。
谁料从大早等到晌午,到了吃饭的时候,刘副使的轿子才到来。
这顶轿子以翠蓝缎面为帘,很是少见,乔仲常前日傍晚正巧见它路过东街,心中困惑——莫非刘副使早两日便到封丘县了?
刘副使年近五十,身材圆润,走起道来微微喘气,脸上时时挂着笑,一下轿子便向众人招手道:“都同往日一般,随意些,不必一直板着腰,怪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