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值得(1)
霍祁铭抿着唇,手指紧紧地抓着桌角,关节泛出清白。
他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清澈黑亮的眼眸里情绪暗涌。背叛、抛弃、伤害……这些残忍地字眼,被她用一种轻描淡写地口吻说出来,那样子就好像在聊“今天吃了什么”似的,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晨曦说:“上小学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那时候,慕胤川和晨羽然每天都陪伴在我身边,晨羽然喜欢养花,慕胤川就每个周末开车带我们去近郊的花市选花苗,还在家门口开垦了一大片的花田。慕胤川每次出差,都会想尽办法搜罗些当地特色的花苗带回来。所以我们家,一年四季总能看到各种各样好看的花。小学一年级开学前的一天晚上,我看到慕胤川喝的酩酊大醉的回来,就上楼去找晨羽然帮忙,结果发现她消失了。那天之后,慕胤川还是照常上下班,但是家里却再也没了鲜花和晨羽然。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慕胤川的性情也变得越来越乖戾,慢慢地,他就开始把气发泄到了我的身上。家里的阿姨怕我挨打,就在他喝醉了之后把我带回家,隔天一早再悄悄地把我送回来。就这样过了几年,小学四年级的暑假,慕胤川把一个叫沈芳丽的女人带了回来。这个女人一进门,就赶走了家里的阿姨,每次在慕胤川酩酊大醉动手要打我的时候,她不仅不规劝,甚至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为了防止别人发现,每次在我挨打的时候,沈芳丽就会在一旁教唆慕胤川不要打脸,偶尔他失手伤到了我的脸,沈芳丽就会主动帮我请假,等我脸上的伤养好了,才让我去学校。你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不报警,不求助。我试过,可是没有用。我找过老师,找过同学,可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只会相信戴着人皮面具的沈芳丽和慕胤川。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他们只愿意相信那些他们希望看到和听到的事,至于真假,根本无人在意。说到底,那都是别人的事。比起真相,他们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叛逆孩子的胡闹而已。初中后我开始住校,每半个月才会回去一次,见面的次数少了,挨打也就少了。慕胤川的生意越做越大,渐渐地也就没什么时间能够管我了。但是沈芳丽不死心,大概那时候她还抱着生孩子的希望,只有铲除我,她才能独享慕胤川的财产。为了把我赶走,她劝说慕胤川送我出国念书,美名其曰是为我好,实则在我出去后不到半年,她就偷偷断了慕胤川支付给我的学费和生活费。”
“苏黎世的消费很高,我念得又是最费钱的商学院,一下子没了生活费,只能求助同学。也就在那时候,我认识了林郝宇。我们在一次校友会上遇见,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是慕胤川的女儿。人在走投无路时,也就不在乎什么尊严了。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向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开口借钱。我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林郝宇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一边打工,一边按照当地银行的利息定期还钱给他,一直到我硕士毕业后的第三年,才把学费还清。也就在那一年的年底,我遇见了莫言楷。”
莫言楷是林郝宇大学室友的高中同学。那一年他们一群人到因特拉肯跨年,林郝宇把他介绍给了晨曦。晨曦与他很投缘,经常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猜出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之后的两年里,他们走的很近,以至于就在晨曦准备再次接受一段感情的时候,上帝却又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进入天景总部一年后,晨曦顺利转正。那天下班,她买了香槟和蛋糕去找莫言楷庆祝,她满心欢喜地踏上通往他宿舍的台阶,按下门铃,难掩兴奋地等待着他的出现。很快,门开了,她也如愿看到了他,以及站在他身后的晨羽然。
说到这里,晨曦轻轻地吐了口气,抑制住喉咙口涌上的酸涩,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莫言楷,他是晨羽然的儿子。是晨羽然嫁给慕胤川之前,和前夫生的。晨羽然说,莫言楷的父亲是她的初恋,他们相知相恋,因为男方父母的阻扰,所以被迫离婚。伤心欲绝之下,晨羽然把刚出生不久的莫言楷留给了男方,自己一个人逃回国内躲了起来。就在那时,她认识了慕胤川,并最终嫁给了他。她说她本来没打算要我,是慕胤川的呵护让她心软,才不得以生下了我。后来莫言楷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回到了瑞士,和莫言楷的父亲破镜重圆。”
“所以我回来,不是为了原谅谁,我要让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全部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既不仁慈,也不善良,我的内心更是充满了黑暗,什么亲情爱情的,在我这里,统统一文不值。”
晨曦说完,发现对面人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地惊讶。
霍祁铭知道,之前那么多次,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用各种委婉的方式提醒他不要靠近。面对他的锲而不舍,她索性将自己所有的阴暗面全部摆到他面前。她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为的就是推开他,让他知难而退。
他盯着她,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为了不伤害别人,而狠命伤害自己的傻瓜,眼里写满了心疼。他极力忍住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几步走过去,凝视着她的双眸,“原谅和宽恕,都是上帝的事,在我面前,你就做你自己。”
晨曦静静地站在原地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