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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之上,他亲眼看着他们倒在血泊里的。
那天暴雨如注,砸得人睁不开眼,他被押在雨幕里,亲眼看着赤红的鲜血喷涌而出,融进雨水里,淌到他脚下。
血水把他囚服灰白的裤脚染成红色,很刺眼,像被火灼过,烫得他浑身颤抖。
那一瞬,像有人把他的心生生剖出来,摆在面前,幸灾乐祸地询问他是不是很痛。
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所以当先帝悲悯地看着他,说他唯一的亲人江因的生死全由他时,他就成了身死魂消之际的赌鬼,死死攥着消散之际的那抹残魂,不敢张手,怕它消散,更怕从一开就什么都没有抓住。
所以,当先帝让人端来那杯加了浮华枕的酒,说不能容许将来会有子嗣的人守着江因时,他几乎没有犹豫,把酒灌进了肚子。
如先帝所愿。
他成了一把绝情的刀,做着丧尽天良不得好死的事,只是为了保他仅剩的儿子的安然。
可两种痛终究是不同的,对他来说,利刃剜心,剧痛难忍是不错,可它来得突然,很快归于空洞麻木,伤口很大,疮疤丑陋,与他伴生却做不到压制。
因为他还有江因,还有容迟,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
可林痕。
至亲将失,不知道噩耗何时传来,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盲目又胆怯地倒数日子,像摸黑过河,不得不往前走,却又不知道是不是再往前哪怕一步,就踏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甚至连封书信都盼不来。
钝刀磨肉也不过如此。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他为了护住自己的亲人,硬生生让旁人异地相隔,甚至是阴阳相隔。
他原以为自己无所谓的,这条路无论得失功过,尽头只能是你死我活,可到了这地步,还是难忍。
先帝可真是机关算尽,即使早就下了黄泉,也逼着他走上他设定的路。
……
容迟是看着颜喻一步步走过来的,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引出了埋藏多年的思绪,正要开口劝慰,就听见雅间们被人试探着敲了敲。
进来一个眉眼旖丽的少年,秋意渐浓,少年身上却没多少衣服,不知是不是不太情愿被人送进来,精致的眉眼处带着淡淡的厌烦,不轻不重,倒像是一种风情,轻易勾起旁人的征服欲和探究欲。
这样子,倒和唱本中对那个质子的描写差不多。
还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夺人视线,细看之下与林痕倒有五六分的相似。
这些天颜喻断袖的名声在外,总有人变着法子送人,可惜无论是娇的媚的还是硬的周正的,通通入不了颜喻的眼,于是颜喻断袖的名声后,又带上了口味挑的评价。
多年来,也只林痕一个被抬到明面上。
自作聪明的人开始探究林痕,捕风捉影挖出点特质,然后比着葫芦画瓢地去找,再给镶点金边点上几个钻,以为就能万事大吉。
就是不知道谁摸到了颜喻的行踪,把心思动到了这茶馆。
颜喻还沉浸在思绪中,容迟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不好整就扔了,反正男孩多的是,我瞧着这个就不错,嘿,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琳。”小菜放在桌上,瓷木相撞发出闷响,男孩道,“琳琅的琳。”
“好名字,”容迟赞叹,心道对方还挺用心,他说,“没看见茶杯空了吗,还不快给这位大人再斟上。”
颜喻闻言看了眼容迟,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琳本来见人面色不喜有点打怯,容迟一说他就收到鼓励,执起茶壶绕到颜喻右手边,也不挪杯子,只把胳膊伸过去。
五指素白干净,腕骨微微凸起,小而圆润,很好把玩。
条件不错,勾人的功夫也算到家,容迟开始思考小琳接下来会怎么做,假装不轻易把人衣袖弄湿,还是不小心往桌子上洒点,然后掏出香津津的帕子靠着人小心擦拭?
养林痕太让人心累了,他是真的挺想让颜喻换个的,毕竟这样的小孩毫无背景,倦了就杀,不用费心思。
至于背后安排他的人,只要颜喻一个眼神,他就能利落处理好。
容迟津津有味地想着,再抬眼就见小琳端着茶壶要往颜喻腿上坐。
老天爷诶!
这还了得!
林痕敢不敢行不行他不知道,反正自己认识颜喻这么多年了,也没往人腿上坐过,这是谁从哪找的人,也太不知轻重了。
他猛地窜起来,在人更进一步之前一把把人扯开扔了。
情急之下力气有点大,小琳猝不及防,撞到一旁的栏杆上又跌倒在地,一壶茶全泼自己脑门上了。
接受到对方的怒视,容迟恨铁不成钢,连道:“你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颜喻扫了眼地上的人,对容迟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容迟苦瓜脸:“担心是真的,劝慰也是真的,你又不是不懂,何必呢,换一个多好,比林痕好的听话的省事的多了去了,何必执着。”
颜喻面色犹豫,应该被说动了。
容迟大喜,摩拳擦掌着准备再添把火,就又有人敲门。
这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