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后第4天
贺兰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宁兴偷去的药渣怎么会被误认为安胎药,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变成了解暑消食的。
宁兴被带走时他曾想询问,但一旁的魏姑姑笑吟吟地吩咐了一句,宁兴就被蒙眼堵嘴、反绑双手,押犯人似的押走了。
作为当事人,没有人比贺兰山更清楚自己喝下的是什么药。一副普普通通的避子汤,竟生出了如此多的事端,这让贺兰山意外又忧虑。他尝试着让自己不停地思考这件事,以此来减轻想到明日时的心碎。
——明日,就是闻于野和十六王大婚的日子了。
礼部早已做好了婚服送来,据说是一身华美如霞光的衣裳,然而十六爷的冷漠有如冬日屋檐下悬挂的冰凌。下人捧着婚服跪在他面前,他连上头盖的红布都不肯掀开。最后还是看在一旁礼部侍郎的薄面上,十六爷两根手指挑起个角,勉强看了一眼,道:“嗯。”
更不必提试穿了,十六爷一个茶盏砸在门上,连人带婚服一块儿给骂了出来。
他今日的脾气极其暴躁,但凡近身服侍他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挨骂的,更有甚者出来时后腰上赫然一个灰扑扑的脚印。整个王府都笼罩在阴霾之中,连花园里路过的鸟都不敢大声叫唤了。
贺兰山有幸逃过了一劫,不过并非十六爷格外看重他,而是他今日本就没去十六爷跟前伺候。主仆二人一个不传,一个不去,非常默契地避开了见面时难免引起的伤心。
贺兰山坐在开了条缝的窗户后头,屋中与他同住的另外三人不知去了哪里,周围很安静,偶尔有人从窗前经过,闲言碎语时不时落入他耳中。
“这祖宗,说我放盘子时把装水果的放在右边,装瓜子的放在左边,放得不合他心意,直接将我骂了出来。”
“哎,等熬到明日就好,主子想必是过于紧张了。”
“我瞧着未必,主子哪里是紧张,分明是不情愿。他对摄政王无意,可摄政王却是十分有心。我悄悄和你说,宁兴昨日曾告诉我,摄政王为着十六爷的缘故,甚至不愿纳贺兰山为侧室呢!”
“有这等事?!”
“宁兴可是跟贺兰山一块儿去的摄政王府,这还能有假?哎,你说这贺兰山啊,他模样如此标致,可人家王爷呢,睡都睡过了,却连个偏房都不给他做,甚至连给他个名分把他放家里当摆设都不行,这不摆明了十分嫌弃他么。他已非完璧,将来左不过是随便配个乡野匹夫,潦草一生罢了。”
“那他也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啊,我看宁兴无端端被带走,到现在也没回来,说不准就是贺兰山因为宁兴泄露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报复宁兴呢。”
“咱们在这儿瞎猜也没用啊,我记得洛小头也和他一块儿去的摄政王府,不如我们去问问他?”
“不错不错,他一定也知道些内情!走走走......”
贺兰山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起身开门,远远地跟在他们后头。
洛小头这会儿正在花园里顶着日头扫地,汗水打湿了衣领,领口一圈白渍表明他的汗水都已经干过一轮了。
干活本就劳累,突然被两个人打断,洛小头难免有点心烦,一听他们说完来意,洛小头继续扫地,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事,不要问我了。你们真无聊,旁人的事和你们有什么相干?”
贺兰山躲在廊柱后头听着,对洛小头的维护感到有些诧异。
洛小头的反应让那两人颇觉无趣,他们离开后,贺兰山站在了洛小头面前。
不等他说话,贺兰山率先道:“做仆役是不是很辛苦?如果我能带你走,你走不走?”
洛小头茫然道:“走......哪儿去?”
贺兰山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总之天南海北,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主子已经把我放良,我的卖身契也还给我了,他答应等到大婚之后,我就可以离开王府,恢复自由之身。”
洛小头眼睛一亮,扔了扫帚道:“那我......”
贺兰山道:“我还给胖娃也求了个恩典,他可以和我一起走。如果你愿意,我再去求求主子,我们三个带上积蓄,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也许可以做点小买卖,过上平静自在的日子。”
洛小头含着眼泪重重点头。
贺兰山便去见十六爷,此时十六爷所住内院几乎是鸦雀无声,经过的下人都绕道走,生怕触了里头那位爷的霉头。
偏只有贺兰山主动往里走,他在门口求见,十六爷连他也没给几分好脸色,从内室出来喘着粗气道:“何事?!”
贺兰山将洛小头的事说了,十六爷不耐烦地挥手道:“准了准了!”
贺兰山拜谢十六爷大恩,待要走时,十六爷忽然叫住了他。
他看向贺兰山的眼神里隐约有一丝欲说还休的温柔,似乎有千言万语都包含在里头,却碍于种种原因无法尽数倾吐。
十六爷年少,一向心直口快,还从未有过这样复杂压抑的情绪,贺兰山心头掠过一刹那的不安,但不容他多想,十六爷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从管家那儿取回洛小头的卖身契,贺兰山立刻便回了下人房,叫来胖娃和洛小头,三个人一同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