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虽然是夏日,但夜很凉。
白天的病房已经足够寂静,深夜自不必说。沐迅害怕这样的夜晚,她完全没有办法放松身体,只是出神望着窗外的夜色,在没有开灯的夜里兀自睁着眼睛发呆。
凌晨三四点的样子,一片寂静的楼栋忽然有脚步声响起,那道声音自走廊尽头缓缓而来,好像停在她门前,她下意识攥紧了被子。
很久,好像没有听到脚步声离去,她用微微泛凉的指尖在被窝里颤抖着拨了沈清火的电话。
振铃的同时,门外传来手机来电的振动声,之后,她的电话被拒接了。
但她好像松了一口气。
夜色里,病房门被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外走了进来,他没有开灯,只是问,“天快亮了,怎么还不睡?”
沐迅低声说:“睡不着,老师。”
男人便借着月色在病床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像这个夜晚一样沉默。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开灯,也许,他也有心情不好不想被人看到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深夜在她病房门前徘徊,也许,是有事情要和她说?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槟味道和血腥味,她思绪飘远,忍不住猜测他刚刚去干了些什么——肯定有喝酒,也许,还打架了?
“我之前说过一些话,”他忽然开口,淡淡的说:“用词不太恰当,老师向你道歉。”
沐迅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意外,说:“老师,你怎么了?”
“没怎么。”
沐迅就没再多问。
他又问,“现在还不睡,是害怕吗?”
沐迅想了想,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她不知怎么回答。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奇怪的很,和他说了这两句话,她好像忽然放松下来,几乎是瞬间来了困意,但还是说:“你今天奔波了一天……”她微微打了个呵欠,说:“一定很累。”
“嗯,我再坐一会儿,等你睡着我就回去。”
沐迅就不再劝他——老师今天有点反常。
沈清火在夜色中看着她,窗外有月亮,室内并不是全然看不清,没一会儿,阖上双眼的女孩发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偏僻的边境中学新学年开学后,他没有在班上看到她,问到其他学生时,他们都说“沐迅和她妈妈被接到大城市去啦,以后再也不会过苦日子了……”
他想到那个眉眼漂亮的女孩因为没有钱买题册,每次交作业的时候,都借了别人的题册然后用铅笔把题抄在本子上再交给老师,又想起她在冬天还穿着鞋底单薄的鞋子,早晨出操的时候跑步甚至会脚疼,为了不出操,她想尽了借口请假逃避早操,之后,她就在鞋里面垫上卫生纸。但即便这样,她从来没有把这些告诉她的母亲。
沐迅是他教的第一批学生,他总是会留意她的困苦。
知道她被接走以后,他好像终于对她的未来放了心,不到半年,他就离开了那个地方,那时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学生被带去了火坑。
她的母亲也很貌美,他依稀记得那是个温柔但又坚韧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在发现了梁成辉在电话里用自己的生命威胁女儿时,选择在疗养院自己拔掉了自己的管子。
他要怎么和自己的学生说,她以后是个孤儿了。
那是她求助他这个老师的第一件事情。
……
凌晨五点,天就快要亮了,沈清火看了病床上的女孩一眼,起身离开。
陆家的小管事还在医院外勤勤恳恳的候着,见到沈清火出来,抱着手中的坛子问,“沈先生……”
男人只是轻声说:“把她的骨灰收好。”
小管事很疑惑,“难道不交给……”但见那男人的脸色,话没说完又改了口,“好的,沈先生。”
上了车,男人摘掉眼镜,说:“去见梁成辉。”
小管事勤勤恳恳的驱车赶往赌场,罗金还扣着他,没有沈清火的点头他不敢轻易放人。
梁成辉被困在赌场的禁室里,他知道这些人即便再如何嚣张也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故而睡得正香。
五六十岁的小老头亲自将他拍醒,梁成辉从睡梦中醒来时,看见了身前正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抬头,沈清火的脸隐在阴影里,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瞧不清是什么神情。
男人对他说:“梁先生,我们见过。”顿了顿,又说:“你应该知道,我是南大的教授。”
梁成辉当然记得他,之前在云尚华庭的5楼,他说他是沐迅的老师,而在这一晚,他好像又换了一个身份站在这里。梁成辉仰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没反应过来什么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虽然我不是梁宇的授课老师,但您的独子在南大顽劣不堪,常以羞辱别人为乐。”那个人微微俯身看他,嘴角有讽刺的笑,“梁先生真是教导有方。”
梁成辉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一点什么了,很多话不用说的太明显,聪明人只听弦外之音,他知道这个男人想表达的意思只是梁宇如今在他掌控之下,梁成辉好像终于想起眼前这个男人这一晚的疯狂行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