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青枫坐在青松的坟前,把一颗颗石子扔到高坡下的河水里去。
“我没偷他们的白毫,你也没偷,”他对坟里的人说,“我们才不要对一块烂石头许愿呢,上北京大学,上牛津大学,凭本事!”
夏日里一切生长得那样茂盛,坟头上的杂草比他来时长高了不少,象一颗很久没理过发的毛蓬蓬的小孩脑袋,微风拂过,便和着蓝色白色的野花起起落落。夕阳西下,晚霞映红的河畔有了两个小孩的身影,勾肩搭背,跚跚地走,一个抓着一大把野花,往另一个的头发里插,另一个就顺从的由他插。……青枫感到头发里多了一样东西,他伸手摸下来,是一支白色的小雏菊,河边满地都生长着这种矮小的雏菊,这一枝不知怎么会落到他头上来的。雏菊花盘边上排列了一圈白色的花瓣,有一瓣掉了,象缺了一颗牙的小孩的嘴,在笑着。青枫捏住它的茎,轻轻地旋转。
“你也有兄弟吗,你是哥哥,还是弟弟呢?”
……
青枫意外地接到了桂亚兰的电话。
“表哥把你的事告诉我了。”
“他答应替我保密的。”
“我知道,但表哥说,这件事你一个人闷在心里不好。你的性格太内向,又太固执,容易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你需要一个开朗又体贴的知心伙伴帮你开解,为你分担。”
青枫忍不住笑了,亚兰倒是大言不惭,自认是他“开朗又体贴的知心伙伴”。秘密被她知道了,他却觉得很愉快,一点责怪她或她表哥的念头都没有。
“我会守秘密的,你放心。表哥还让我劝你,那件事实在搞不清就算了,不要自己折磨自己,成天去想马克吐温的浴缸。万一搞清了,你真的是那个哥哥,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把自己看成是另外一个人。你就是你,是哥哥,还是弟弟,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他从未听到过的轻柔的声音说:“至少,无论你是哪一个,你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
青枫感动极了,温暖极了,他第一次发现桂亚兰原来如此温柔,如此体贴,如此善解人意,如此……象一个女孩子。
青枫决定听从亚兰的劝告,放弃。有的谜是解不开的,年头已经太久了,不可能找到证据。青岩帮不了他,毛老五帮不了他,至于迎祥寺丢失的白毫,他压根就不相信会和自己扯上关系。丢白毫和水坝垮在同一天,不过是巧合而已。毛老五想找回白毫,想得走火入魔了,相信什么因果报应。其实他内心深处也希望这个谜不要解开。假如他证明自己是青松,他该怎么办?说出真相,还是继续顶着青枫的名义活着?爸爸妈妈知道了又会如何?他们如何面对他这个冒充了弟弟七年的哥哥?他从不敢往深里想。现在好了,他尽了力,问题还是没搞清,这不怪他,他对得起他自己,也对得起他的兄弟。生活没有改变,他可以坦坦然然地永远作为陶青枫活下去。
他舒畅了,解脱了,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承认那个冷酷却是合理的真相——出色的陶青枫怎么可能曾经是一个低能儿呢?当李元霸可不是他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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