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风雪渐小,雪花飘飘洒洒落下,抬手触摸,转瞬变化做水珠。
就像一生,看似很长,实则转瞬即逝。
燕恒迎着风雪,未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回燕王府,身后便是一部分的燕家军,他最得力的两个暗卫也跟在他身侧,一人撑伞,一人陈述着近日相府发生之事。
待回到府中,他让人熬了热汤给众人去去寒气,转身看着这一路跟他走来的人,三年来,心头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安稳。
“去休息吧。”
一向凉薄少言的他,难得对手下之人温和了些许。
燕家军还是头一次见正常笑的燕恒,惊的面面相觑,要不是知道燕恒的箭从不会对着自己人,他们都要怀疑燕恒是否下一秒就要将他们都杀了。
带头的小将军脑袋还算灵光,最先反应过来,抱拳应声:“是。”
“王爷伤还未痊愈,今日恐又受凉了,还是先休息着吧,若有事,王爷可随时传召,末将等定会及时赶来。”
京城只有十万的燕将军,都在城外的军营里,无圣旨不得出,可若是燕恒传信,他们必定前来,本以为是燕恒出了事,急急忙忙赶来。
却不想,燕恒竟是让他们围了当朝丞相的府邸,虽震惊却不犹豫,憋屈了十多年,眼下有燕恒,他们便是最勇猛的,放眼看列国,谁不惧怕他们燕家军。
这也是八十万燕家军皆信服燕恒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他是燕世子,老燕王唯一子嗣。
只为他是燕恒。
一箭便可射穿敌军将领喉咙的燕恒。
曾经意气风发,在战场上一步杀一人的少年将军做他们的主帅,他们甘愿跪地臣服。
燕恒颔首,但并未下去休息,而是去了青枫院。
从他战场归来,母妃便日日等着他早朝回来用膳,今日下了早朝他并未进府,怕母妃担心,便先过来陪她坐一会。
“王爷回来了?”正准备出院子的庄嬷嬷一见到燕恒立马笑开来。
“嗯。”燕恒道:“母妃呢?”
“王妃在里面呢。”庄嬷嬷笑道:“今早啊,王妃亲自下厨给王爷做了几份平日里爱吃的,本想等着王爷回来一起用,可过了时辰,左不见王爷回来右也不见王爷回来,这不,才让老奴到府外去看看呢。”
燕恒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身后的黑风,拍了拍身上还未落去的残雪,确认身上无寒气才进了屋中。
抬眼,便见一个中年妇人坐在桌边,虽身着朴素却也遮盖不住身上的贵雅之气,低垂的眉眼温和含笑。
这便是老燕王妃孟南溪。
孟南溪与老燕王燕荣是青梅竹马,十六成婚,十八生子,而,在她三十五岁这年,彻底失去燕荣。
燕恒看着孟南溪眼底下被刻意遮去的乌青,心头发酸,这三年来,似乎好多人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上一世,得知燕荣尸体被运回京城时,孟南溪一滴泪未落,冷静的可怕,更没有随旁人猜测的那般随燕荣而去,渐渐的闲话越发多。
燕恒性子冷又少言,见孟南溪这样,亦是以为她并不难过,也没有私下与她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话用膳,后来更是一心扑在战场上,重振燕家军,渐渐的,他都忘了,他到底有多久未见过孟南溪。
也未见孟南溪来寻他,他便也不在意,只当孟南溪应当是同他一样的。
直到重活一世,他才知孟南溪真正伪装的是冷静,她其实有好多个日日夜夜睡不着,诺大的王府里只有她,她孤独得很,他在京城时,又看他那么忙,甚至有时还带伤回府,怕他不高兴,便也不敢打扰。
因心中担忧,熬药这等事都是亲力亲为,却怕燕恒不想见她,而只让婢女送了过去。
燕恒不知,上一世,他们一家人怎么就处成了这个样子。
大许是,八岁那年,他被燕荣丢进狼山,几次生死才得以活了下来,当他拖着满身疲惫伤痕回府之时,府中正是热闹时分,无人管他,当下心冷如石。
他以为父王母妃不爱他,不喜他。
实则,这世上,唯有他们待自己最好。
“阿恒回来了。”孟南溪察觉脚步声,忙放下手中勺子,眉眼笑容深了些:“快过来坐。”
“母妃。”燕恒坐在她对面。
“今日怎的回来这样晚?”
“朝中有事耽搁了。”
闻言,孟南溪坐直身子,眯眼打量起对面的燕恒,从上到下,最终将目光定在他双眸上,似是要把人看穿。
燕恒也不遮挡,就这样给孟南溪打量。
“母妃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言。”
“你今日不是朝中有事。”孟南溪语声温柔笃定,说着不忘挥手让屋中伺候的婢女嬷嬷退出去。
“母妃知道了。”
“燕王如此大的阵仗,我能不知道?”她每日都算着燕恒回府的时辰,今日风雪大,燕恒前些日子受了伤还没好,怕他着凉,孟南溪便想着拿着汤婆子去接一接他。
谁想。
脚还没踏出府去,抬眼就见一向谁都不放在眼中,傲的不行的人竟然弯了腰,替一女子擦脏乱的裙摆。
那瞬间,孟南溪眼珠子都差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