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刀制敌
只是他们已经不必再猜。
因为那名拖拽着一个人,任由对方全身陷在泥里的人灵巧得像是穿梭在雨幕中的雨燕一样,一来到破庙外,便恭敬地跪在地上,向病公子回禀道:“属下花无错,向楼主叩安。”
这世上有许多楼子,自然也有许多楼主。可在这汴京城里,能够被称为楼主的便只有那么一位。统官民两路、管正邪两派、辖黑白两道的金风细雨楼的总瓢把子,“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梦枕苏楼主。
这位举手投足间便能搅动风云的病公子并不倨傲,反倒淡淡地说道:“虚礼行之何用?你若心中敬我,自然不必奉承,你若心生反意,便是日日焚香叩拜,也于事无补。”
花无错被他话中含义惊得心头一跳,急忙起身,口中连声称是。
孟良宵却已经看向被花无错一路拖来,正瘫倒在地上的余无语。“叛徒。”他忽而叹了口气,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平凡面容,他眼睛晶亮,一种天真又充满灵气的灵光冲散了他容貌的平凡,让人只顾得上去瞧他的眼睛。他脸上充满期待,望向病公子,“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叛徒,公子,可以把他交给我处置吗?”
他的话当然属实,他当然对叛徒充满了好奇。可大概是他眼中那种直勾勾的恶意太过明显,以至于王小石看向他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眼中的残忍简直像极了单纯的孩童,那种充满了直白的恶意、不带丝毫掩饰的残忍,往往最能伤人。
“可以,”苏梦枕道:“待我审完他。”
孟良宵雀跃起来,几乎像个孩子一样欢呼出声,谁也没有看出他右手食指究竟是如何发出一道流光的,但那光芒却又真实存在,自他指尖激射而出,“嗤”地一声没入了昏迷的余无语的眉心。
被花无错点了重穴而昏迷不醒的余无语当即抽搐起来,他犹如犯了急症的病人,四肢不断抽搐痉挛,豆大的汗珠滚滚自脑门冒出、滑落,竟比雨珠还要密。
“睁开眼,”孟良宵笑眯眯地吩咐,“公子问,你答。”余无语的眼帘“刷”地一下掀开,似乎全然没有醒转时的迷茫和惺忪,只是呆滞地望着虚空中的一处,茫然地答了声是。
苏梦枕冷冷看着他,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目前神志不清,受制于人的特殊状态。于是他问道:“我一向待你不薄,你是与我们几个一同患过难、创帮立道的老人,你为何要出卖兄弟?为何要勾结青衣楼,将六个分舵四百余人卖给六分半堂?你为何要这样做?”
他声音极冷,脸带霜寒,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若是余无语神志清醒,是绝不敢看向他犹如两朵寒焰的眼神的。但他此刻只知道诚实应答、老实回答,于是竟显得十分硬气、十分滑稽,他说道:“为了荣华富贵!青衣楼虽倒,却家大业大,财富数不胜数,霍老头只要稍微漏给我一点,便足以让我衣食无忧。公子,烧杀抢夺你要管,奸/淫掳掠你也不让做,我在楼子里这样多年,所得竟不如在六分半堂这短短一年里来得多!”
听他话里意思,竟是在霍休找上他之前,便已有反叛之举。
白愁飞和王小石听在耳中,只觉得心绪复杂。若是往昔,他们也不肯相信,竟真有人能够为了一夕荣华、几分富贵便背叛兄弟、背叛理想。可如今他们已懂得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已知道人穷难免就要气短。所以他们仍旧鄙夷这叛徒,却也并非全然无法想象他的难处。
“很好。”苏梦枕听了他的解释,点了点头,“清誉你不要,情义你也不要,古董,你的确比我想象的要大胆许多,是我小瞧了你。”
余无语当即低低笑了起来,“公子,你只知道我叛了,却不知道……”
他话还未说尽,花无错已经动手。花无错低首,身上背上劲弩机关齐发,射出漫天涂有奇毒、冒着蓝光的暗器,一时间直取苏梦枕。花无错的动作很快,挑的时机也很对。此刻余无语话中有话,苏公子正凝神待听,此时此刻,正是动手的良机。
但同一瞬,苏公子已侧身回绕,孟良宵也同时揭下罩在身上的黑袍,露出一身锦衣,黑袍在空中划过一道恍若黑龙般的乌光,将这些暗器尽数弹了回去。他二人配合默契,这暗器回掷速度竟犹胜弓/弩劲射,发出短暂的破空声,便尽数镶在了花无错和余无语的身上。
“果然……”苏梦枕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犹自抽搐的花无错,眼似寒星,“阿宵在剿灭青衣楼时,搜到了你与青衣楼的通信,否则我又怎能想到,你竟也与古董一样……”
花无错实在是想要苏公子的命,他暗器上淬的毒也实在厉害,于是当这诸多暗器在他们身上安家后,他和余无语便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当然死了,在这个春雨如油的好日子里,宛如两条横死街头的野狗,就这么死了。
这一场惊变偷袭来得突然,同僚叛变,茶花与师无愧心生不妙,忙欲回援。与此同时,破庙内又传来沃夫子惊呼:“炸药!公子小心!”
他话音未落,几支箭矢便已自破庙内疾射而出,箭尾拖着火苗、射向门外众人。茶花已出现在苏公子身后,刚要替他劈开几支迎头飞来的箭矢,便被苏公子拽住衣袖,躲闪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