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史湘云(十九)
众人皆知那小旦扮相像谁,只无人肯说,打了一番眉眼官司,自散了去。
景颐鄙夷他们一屋子乱斗,却拿人家孤女作筏子,一是欺人无人撑腰,二是打量着闹不出去,三是算着人姑娘面子薄不好计较。
当下回了屋,黛玉先一步进了房间,景颐便去了书房,一面吩咐蓝绡找了百灵来,一面找了罗嬷嬷商量。
她让罗嬷嬷明日回去,请了那戏班子,让他们去保龄侯府、忠靖侯府和她外祖家里各唱几天戏,就说她在贾府听了好,请来孝敬他们的,并道:“你回去,一并把我和林姐姐义结金兰之事说了。他们要问起林姐姐,你无须隐瞒,只将她为人行事细细说了就是,还请劝他们务必珍重此事。”
罗嬷嬷本想劝自家姑娘三思而后行,又想独木不成林,两姑娘既然结了契,就该同气连枝,携手并进,遂不再劝。
话音才落,紫鹃便来了,请道:“史大姑娘,请你去劝劝我家姑娘吧,正伤心呢!”
“你不该来叫我,去禀了老太太才是。”景颐没有停笔,只看了她一眼,问:“你们姑娘为何伤心,她受的委屈,谁能做主,你不知道?”
紫鹃道:“才闹了一天,想必老太太也累了,再去烦她,若有了个好歹,叫我们姑娘怎么担待得起。”
景颐停了笔,认真道:“那就去请琏二奶奶。她出的纰漏,又明晃晃地指出来,打量谁好欺负,不给个说法就闹她个没完。不叫你家姑娘出了这口气,怎么去劝她?这不是叫她打落牙齿和血吞么?照你这个劝法,就没有不郁结于心的。若多劝几年,只怕你家姑娘不早早郁闷死呢!”
紫鹃见史大姑娘不仅不去,还给她派了许多不是,只道新认的姐妹果然靠不住,又觉得她的话有几分理,便真去找了凤姐。
凤姐正愁没处使威风,紫鹃一说,可不瞌睡遇到了枕头,当下便命来旺去叫林之孝家的绑了办事的人,又吩咐平儿留下来审问,径自往贾母院里来。
人还未进西阁,便听得有人吟咏,一路行来,倒听了个全,其意不甚解,只最后一句“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却是明白得很。她心想:这位表姑娘倒是端的闲情逸致,半点没将林妹妹放心上,只不知为何要义结金兰?
今儿来都来了,正好探个究竟!
门帘一掀,王熙凤便笑道:“林妹妹,嫂子向你赔不是来了!敢是还生气,躲着不见我?”
紫鹃去找人时,黛玉便止了泪跟去,听得云妹妹一番说辞,便又回了房,由着紫鹃去找了凤姐。不久,宝玉便找了过来,好一番劝解,如今脸上已无泪痕,只是眼睛还红肿着,便不愿意出去,只推着宝玉出去应对。
“怎的还不出来?我可要闯进去了!”王熙凤站在堂屋里说道。
宝玉出来,用手指着眼睛道:“她不好意思出来,还请嫂子见谅。”
“她是谁?你又是谁?她不好意思了,怎的由着你出来周旋?”王熙凤笑问道。
“一来我在这里,二来嫂子又不是客,三来林妹妹托我带句话。她说家务繁杂,嫂子再厉害,也有顾全不到的地方。这些她都明白,也没生谁的气,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又不知紫鹃告到了你那里去,反倒叫她没脸见人了。”宝玉回道。
王熙凤就笑道:“可怜我白跑一趟,竟是闹了个乌龙。不过,今儿的事,嫂子还得跟林妹妹道个不是,一来办事不周全,二来嘴快,三来叫林妹妹受辱。另则,烦请宝兄弟告知林妹妹,那办事不妥的奴才,我已然绑了,待审问清楚了,定给妹妹个交代。”
“待真要审问清楚了,也就没法交代了!”景颐掀开帘,从书房里出来,道:“你想外头办事的人,怎么见过内宅的人,单就这一点,表嫂怎么罚他们?可就这么巧,这世间戏班千千万,就选了这个。好在不是娘娘省亲时,找了个和娘娘相像的戏子。”
王熙凤一时不免想到龄官,又恼自个儿有这个前车之鉴在,还这般大意。
便道:“且不论他们怎么狡辩,总能派几个不是,不是他们,便是别人。他们外头办事的不知,内头接洽的也不知么?一股脑地办了,凭他们狗咬狗。”
景颐笑道:“这才是嫂子的威风!我还道嫂子不敢呢。”
王熙凤一听,笑了,又道:“我有甚不敢的,只一些事,我要这么办,又有人来求情,说这个不易,那个不该。我要落了他们面子,又少不得调三斡四的,闹得不安宁,烦扰了老太太。这么一来,少不得听他们几句。真要发起狠来,谁又怕谁!”
“真是奴才有奴才的难,主子有主子的难!这相互里使起绊子,谁都得不了好。嫂子也算个能人了,只是管家不当家,到底少了些威风,也更为难些,没多大意思。”景颐感叹道。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王熙凤打哈哈道。
景颐也不再深聊,只道:“表嫂既有了主意,又到了上房,不如先去禀报了老太太。”
这么一来,拿了尚方宝剑,还怕谁来求情呢!
王熙凤见她不依不饶,又知道她是个难缠的,也怕节外生枝,便真往贾母那儿去了。
贾母心下不痛快,正倚在榻上养神,琥珀跪在一旁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