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阿爹的背上源源不断散着热气,卢照雪都快要睡着了,不对,是已经睡着了。
卢行溪终于到了山顶上,累倒是不累,他年轻(自以为的),又有武艺在身,自然不觉得爬山辛苦。对女儿说“到了”,却没人应,回头一看,小姑娘闭着眼睛睡着了。
在这山顶上睡觉,可不值得这一趟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在家中大暖窝里睡呢。到时候闺女醒了,只怕还要怨他呢。
日出将出,他将女儿叫醒了。
卢照雪刚醒,就见到日出的美景,喜不自胜,惊喜得不得了:“阿爹!好漂亮啊!”
是真的漂亮!
紫庐山本就漂亮,山林郁郁葱葱,太阳出来了,缓缓升起,光芒既柔和又耀眼。天空也一点点地亮了起来,明黄色慢慢转为橙红色。
卢照雪看着这大自然美妙的一幕,目不转睛的。
世界仿佛都随着日出而苏醒过来了。鸟雀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卢照雪呼吸着这有些寒冷的空气,吹着自由自在的山风,给了个大大的笑容。
她忽然大喊道:“紫庐山!我是萤萤,我以后要做大将军!”
卢行溪见女儿这般高兴,也十分高兴,他也学着女儿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做合拢状:“萤萤!我听见啦!你要努力!”
卢照雪得了回应,笑个不停。
其实她也知道紫庐山不会说话,阿爹是在哄她,可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听见了紫庐山的回答。山本不言,可山中的鸟雀在呼应,最近的一只,甚至离它很近很近;山风也在呼应,吹起了她的鬓角和裙摆;山花也在呼应,摇头晃脑,它们都在支持一个叫萤萤的小女孩的梦想。
卢行溪看着女儿的笑容,只觉得比自己当年第一次登山看见日出时还要高兴。女儿的梦想,一定能实现的。
父女俩玩了个开心。卢行溪说:“你比阿爹幸运,阿爹像你这么小的时候,没能来看这日出,人世间有很多道美丽的风景,今后你要一一去看,好不好?”
卢照雪点头:“好!到时候我也做个打卡,我去过哪些地方,都拿纸笔记录下来。”阿娘说的“打卡”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今天我打卡了紫庐山~以后我还会去很多地方的!总有一天,我去过的地方,一定会比阿爹还要多。”
“那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卢行溪听小人儿立下大志向,只是笑。
下山的时候,卢照雪还道呢:“真是值得,好在我没睡懒觉。”又说:“我要画下来,到时候给阿娘看。”
卢行溪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好。”
卢照雪又道:“我真是不虚……嗯,不虚什么来着?”
“不虚此行。”返程的时候,卢行溪还是背着女儿,“你可有听过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故事?正合你的心态。”
卢照雪摇头:“阿爹说给我听。”
“晋朝的时候,有个叫王子猷的,是个随性之人。他呢,有天晚上睡不着觉,想起了一个叫戴安道的朋友,想去找人家夜聊。”
“等等,”卢照雪是个会知识迁移的好宝宝,“这个故事的开头,和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很像啊!”
嘻嘻嘻,又是一个不睡觉的人。
卢照雪笑着道:“(咚咚咚)怀民!怀民!我知道你还没睡,快出来我们一起赏月呀!”
女儿还模仿起敲门声来了,卢行溪觉得她真是可爱的要死,却解释说:“不一样,不一样。这个王子猷想朋友了,就坐船去剡县见他,嗯,总之路途是不近的。”
“那他最后见着了么?”卢照雪问道。
“没有。他坐了一夜的船,又是咏诗又是唱歌,终于到了朋友家门口。然后就来了一句,‘回去吧。’”
卢照雪:“???”
他都坐了一夜的船了,这么辛苦赶来见朋友,怎么过家门而不入,就要返程了呢。“阿爹,坐船可辛苦了呢。”她小时候有一年也被爹娘带去拜访长辈,坐了三日的船,只记得船上并不好受。
“是啊。”卢行溪道,“这就是名士的性子,随性而为。旁人问他原因,他就说‘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卢照雪:“……”她终于体会到一点点不对劲了,“所以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卢行溪道:“世家公子,岂有亲自操舟的?”
卢照雪懂了。原来,每个故事里都是有个冤种的。只是这个冤种不是戴安道罢了。是船夫。
人家船夫划了一晚上才送主人到朋友家,刚想着歇息一会儿,谁曾想主人进都不进,转身就要回去了。有一种打工人的难受,叫做白做工。卢照雪虽还未沦为打工人,小小年纪却已经很有同理心,唏嘘不已。
真是个大冤种啊。
父女俩说话间,就到了第一幼学门口。也快到了卢行溪上朝的时间,再等不及了,他将女儿交到一早等候的程密手中,程密还困着呢。他也是卢行溪的大冤种朋友,昨儿给他发帖子说,辰时正等在幼学门口,有好东西给他。
他信了他的鬼,一大早就来了,却见他父女二人下了马车,卢行溪将女儿塞到他手中:“阿密,我先去上朝了,萤萤交给你了。带她吃张阿公家的油饼。”
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