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过程里,他无数次想过不如咬舌自尽,但心中那把烧起来的名为仇恨的火,愈演愈烈,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进去。
被丢出来之前,卫国使臣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七皇子说你心思缜密,城府极深,需要多加防范。没想到果真如此,竟然连这等事情也肯委身去做,实在叫我大开眼界。”
七皇子是卫国下一任板上钉钉的太子。
从始至终,叶凌寒都不过一颗被人玩弄在手心的棋子。他们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就像用胡萝卜吊着一头驴,永远不让驴有品尝到胡萝卜的机会。
“放心。”使臣道:“我会把叶太子在大渊陪酒为妓的事情好生汇报给陛下的。”
再然后,他就被扔到了府外。
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只有一件堪堪用来蔽体的破衣服。
叶凌寒的脑海依旧处于一片混沌,听不清奴仆在说什么,只下意识张口,用气若游丝地声音道:“去去北宁王府”
听见他的声音,奴仆连忙回头:“殿下,太子殿下!”
接连不断的呼唤终于唤回叶凌寒些许神智。
他勉强抬眸,视线在接触到面前一截白色的衣角时终于僵住。
衣角上绣着繁杂华丽的暗金色纹路,全大渊有且只有一人有。
从天空落下来的雪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就像青石板路上冰冷的温度,从叶凌寒身体冻到四肢百骸,最后把血液也冷冻结冰,一路冻到心底。
叶凌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为狼狈,最为厌恶的时刻,会被这个人看到。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的勇气。
那人如同天边月,水中花,而他却肮脏如同地上泥,尘下土。
宗洛撑着一把伞,走近后居高临下地看,终于看清叶凌寒身上的东西。
后者浑身赤///裸,遮蔽不住的双腿从袍角中探出,即使没有受刑,也依旧不由自主地抽搐。其上青紫一片,满是掐痕和掌印,淋漓的鲜血混合着不知名白///浊流淌在满是脏污的路上。
即使偷听过对话,知道三皇子是真的看不见,叶凌寒依旧往衣服里缩,哪怕带起一片钻心的疼也不曾停下。仿佛在希冀盖住那一片屈辱狼藉,也像扯住最后一点尊严的遮羞布。
白衣皇子皱了皱眉。
他本来就不是直的,再加上列国间南风盛行,早些年还有几个小国的国君公然豢///养男宠,甚至册立男妃男后,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叶凌寒先前遭遇过什么。
难怪。
宗洛想起他穿书前翻评论区时,看到不少读者讨论叶凌寒的时候都会加上心疼两个字,还会附上一句“毕竟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不黑化也不可能吧,好惨呜呜呜呜。”
上辈子宗洛就很好奇,明明叶凌寒最开始虽然不择手段,但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后期那种堪称疯狂,整个人被黑泥浸透,完全抛弃世俗道德伦理的地步。
若是中途发生过这样的事那便说得过去了。
再加上他听到方才叶凌寒用微弱的声音让奴仆将他带去北宁王府,想来是想求虞北洲帮忙。
在这种情况下,虞北洲不说帮他,只要从指缝里漏出哪怕一点点,生性偏执的他都会像飞蛾扑火一样迎上去,将那人奉若心中唯一的神明。
难怪上辈子叶凌寒到了后期自卑至极,人格黑化扭曲,只对虞北洲一个人好。
“三殿下”奴仆还在苦苦恳求。
叶凌寒想叫他闭嘴,喉咙却只发出一阵鼓风箱似的哀鸣。
宗洛在心底叹了口气,收伞递过去。
他一向不齿此类强迫下作的手段。
再加上他对叶凌寒虽有成见,归根结底,告密的是上辈子的叶凌寒。虽然宗洛惊讶于这辈子的叶凌寒没说出去,但奴仆说的没错,没做就是没做。一念之差,咫尺天涯。
当初宗洛让玄骑照看叶凌寒,便是清楚在他国为质有多难捱。
要不是当年卫国虞家想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像大渊投诚,再加上故国日益强大,形成无声威慑,恐怕宗洛也好不到哪去。
“拿着这把伞,到我府上找廖管家,他知道该怎么做。”
宗洛解下自己的外衣,弯腰替这位肩膀都露在寒风里的卫国质子披上。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丝毫留念,转身就走。
从始至终,都没有碰叶凌寒哪怕一下。
看着这人清隽脱俗,不染纤尘的背影,不知为何,叶凌寒心如死灰。
什么骄傲,什么尊严,全部都一文不值。
卫国质子攥紧这件同他格格不入的干净外衣,浑身都在颤抖:“你是在嫌我脏吗?”
白衣皇子没有回头,朝着北宁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