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风雨行(5)
天黑以后,双月之下,南风之中,江都城内的局势开始失控。 这种失控,并非是说军事政变出现反复乃至于失败,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事情顺利的过分,只不过,军事政变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可控……说好的是三更之后动手,正好天明把局势控制住,但部队一集结就被人注意到了,于是所有人不得不提前就位发动;而且政变的参与方并非是单纯一心,大家虽然结成一个团体,但司马德克等人既需要司马氏的名望又不想司马氏主导一切,既想尽量扩大叛变集团,又不想特定的人参与进来。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军事政变天然是清算与扫荡、投机与夺权的舞台。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掌握暴力加主动权的人会循规蹈矩,也没有任何一個被逼到墙角的人不做挣扎……哪怕只是象征性的挣扎、徒劳的挣扎。 转回眼前,张虔达率领两千司马德克挑选出来的可靠精锐甲士,其中包括一位成丹高手、中郎将令狐行,然后大队人马自正门进入,汇合了元礼正,后者听完前者介绍情势,晓得躲无可躲,却是咬牙即刻去寻牛督公了,而张虔达也和令狐行在匆匆派人去寻太医正张康后,也一起开始按照计划,用自己带来的兵马更换宫城内各处宿卫。 宿卫,指的是晚间留守在宫内的守卫,理论上由一位正经的大将军轮值带领,碍于敏感性,叛乱集团不敢轻易接触,他们也因为被隔绝在宫城内而根本没有机会加入叛乱集团……一般而言,因为夜间执勤的特点,这些人会在特定的几个偏殿内集中留守,少部分在外面巡逻或者站岗。 故此,张虔达只换了三个廊下偏房区区几十人,便迅速来到了第一处集中了宿卫兵马的所在——成象殿。 “什么人?有贼!” 大队兵马来到成象殿外,里面执勤的宿卫中早有修行者耳聪目明,只在里面便透过风声察觉到了外面动静,当场大喊,并迅速引发里面数百宿卫的警觉。 张虔达本就紧张,在外面闻得这一声喊,心下一慌,居然当场勒马,狼狈掉头逃窜……乃是身体力行的展示了什么叫做字面意义上的做贼心虚。 追随他的叛乱甲士为之一愣,只能莫名其妙随对方出来,而回到院墙外面的廊下通道中,被临时指派来的令狐行忍不住拉住张虔达的战马,当场询问:“张将军,为什么退出来?” 张虔达怔了一下,立即醒悟……不错,自己为什么退出来?! 对方作为宿卫,察觉到一大堆甲士还有人干脆骑着马大晚上的来到宫内,喊一声不是正常的吗? 至于说做贼……自己是要造反,是要“做大事”好不好?还做贼?做贼算个屁啊! 想明白了以后,张虔达不由面红耳赤,所幸天黑风大,大部分人看不到,便一声不吭,又赶紧勒马掉头回去,然后重新来到了成象殿外,并迅速下令:“关掉所有殿门,只留西面侧门的一扇门,让他们从这个门里挨个出来!出来便是自家人!” 叛乱甲士们人多势众,立即依言围住成象殿,同时鼓噪呼喊:“出来!都出来!” “出来一起回东都!” “全军都要回东都,晚了就走不了了!” “江都这里五位大将军一起做了决议,大家一起回东都。”而与张虔达的慌乱不同,跟来的那位中郎将更是驰马到了殿门跟前,激烈催促。“现在速速出来,一切好说!晚了不要逼自家兄弟动手!” 一时间,天上风声呼啸,殿中殿外则一片喧哗混乱。 这个时候,殿中一名老者匆匆自殿中一处单独房室内走出来,听了听周围动静,却是迅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赶紧阻止:“什么五位大将军一起做决议?我白横俊不是就在这里吗?这些人来历古怪,不要信他们,也不要乱动!” 很显然,这位白姓老将军颇有威望,殿中宿卫稍有迟疑。 而殿外张虔达闻得是白横俊当值,而且居然亲自宿卫在殿内,赶紧呼喊:“今夜当值的是白老将军吗?何时入得宫……不过今夜不关你的事,速速出宫去吧!你堂弟白横秋占晋地入关西,你弟白横元占荆襄也入关西,还有个白横津在东都,你这个姓氏哪里去不得,如何要掺和我们的事情?” 殿中白横俊愣了一下,反而大怒,就在殿中隔空喝骂:“张虔达,你这是要反了吗?我受皇恩,连你说的这几个白氏逆贼都势不两立,怎么能跟伱们同流合污?!” 说着,便呼喊周围宿卫武装起来反击。 可是,白横俊发怒要求反击,这些宿卫反而不再迟疑,乃是纷纷鱼贯而出。 对此,白横俊惊怒交加之余,反而有所觉悟,反手拽过一个亲卫,低声交代:“我儿刚刚去了内院,你混在人中出去,寻我儿去调集宿卫去营救陛下!” 那亲卫应了一声,学着其他宿卫一样,低头而去。 殿外,令狐行思索片刻,忽然凑到张虔达身侧:“张将军,准备动手。” “怎么说?”张虔达心下一惊,不由压低声音。“这可是白氏出身的一卫大将军!” “白氏出身不错,一卫大将军也不错,却是个假的白氏……不然,为什么这种局势还跟我们一起烂在江都?”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