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屋里伺候江晚芙。今日轮值的恰是菱枝,她见桌案上摆着的烛台有些暗了,拿起剪子,剪了剪烛花,屋内霎时亮了些。
刚放下剪子,打算继续缠绣线,却听得外头有人喊她,菱枝忙起身出去。
江晚芙正绣到如意云纹收尾处,见菱枝进进出出,倒也没太在意,待收好尾,用剪子剪了线头,才抬起头,想让菱枝给她揉揉发酸的脖子。
这一抬眼,却恰恰看到桌案上那一碟子像是鲜果似的玩意儿。如拇指大小,形如羊角,生得有些奇形怪状,黄皮,瞧不见里头的果肉,却远远就能嗅到一股果香味。
不待她问,菱枝便习以为常主动回了话,“是世子叫绿竹送来的。绿竹道,这叫羊角蕉,是南边的果子,世子偶得了一筐,给府里各房分了分,这是世子吩咐她送来的,说给娘子和小郎君尝尝。”
说罢,笑眯眯望着江晚芙,道,“娘子尝尝?”
江晚芙应了一声,捡了一枚,剥去外头黄色的皮,露出里边奶白嫩黄的果肉,咬了一口,倒是甜津津的,口感也十分绵软。
但她也只吃了两枚,便接过菱枝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抬眼问她,“绿竹走了?”
菱枝摇头,“回娘子,没走,还在暖阁候着呢。”
自他们从国公府搬出来后,卫世子几乎每日都会派绿竹来送东西,菱枝几个刚开始也是小心谨慎,一副替自家主子受宠若惊的样子,到如今,倒是习以为常了。哪日绿竹要是没来,她们才觉得稀奇了。
江晚芙听罢,轻轻颔首,进了内室,过了会儿,取了个瓷瓶出来。
菱枝忙小心接过去,捧在手里,垂眼一看,觉得有些眼熟。
江晚芙轻声嘱咐,“你同绿竹说,这是驱虫的药粉,二表哥哪日要去提审犯人,便提前在衣裳上撒上一些,效果很好。”
前几日绿竹来送东西,不小心提了一嘴,话传进江晚芙耳朵里,自然被她给记住了。苏州许多房屋沿水而建,潮气重,自然能滋生各种小虫,这驱虫的药方,自然也就多了。江晚芙问了方子,又托陈管事买了草药来,折腾了几日,才弄出这小小一罐子。昨日还特意试了试,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尽朝那深处走,效果倒是极好,什么虫子都不近身了。
菱枝忙应下,揣着瓷瓶出去了,到了暖阁,绿竹一见她来,忙起身笑吟吟唤,“菱枝姑娘,江娘子可有什么吩咐?”
菱枝将手中瓷瓶递过去,又将自家主子先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绿竹瞧了眼那瓷瓶,忙接过来,小心收好,满口道,“菱枝姑娘放心,我定然把话带到。”
菱枝听罢,自是不再说什么,如往常那样,送绿竹出去。送到后门外,绿竹便不要她送了,两人客气了一番,绿竹出了江宅。
回了立雪堂,连口茶也来不及喝,就直奔书房去了。
听见敲门的动静,陆则搁下笔,“进。”
门咯吱一声,绿竹缓缓推开门,几步迈进去,一字不差将方才听到的话说了,然后将那瓷瓶稳稳当当摆在书桌上。
陆则扫了眼那瓷瓶,抬手轻轻碰了碰那瓷瓶,那原本隐隐约约要冒出来的头疼,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收回手,揉了揉额,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绿竹应声下去。
陆则将瓷瓶收进袖子,想到丫鬟方才传的话,不由想到,这番话,若是小娘子在他面前说,定然是微微仰着脸,明润眼眸里含满了关切之意,亦或者,大约也不用说,以她体贴的性子,定然是发现的第二日,就默不作声将这药用了。
怎么说呢,陆则发现,自己其实是期待那样的小娘子,把他视作夫君,关切体贴,温柔小意,连说话都是温软的,和在外人面前,截然不同的模样。
起初叫绿竹去送东西,不过是因为,安插在绿锦堂的云彩排不上用场了,倘叫人去偷,又怕把人吓着了,索性便走了明路,叫绿竹每日去江家,以江晚芙的性子,必然会有回礼,但凡她碰过的东西,都能暂时压住他的头疾。
原本只是单纯想治病,可几次下来,陆则却发现,小娘子的回礼,体贴细致,跟她这个人一样,不声不响的,但又叫人很舒服,生不出一点排斥疏远的心思。
时间久了,连陆则自己都发现了,每日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便有些心不在焉,好似古井无波的日子,多了什么期待似的。
这种感觉,对陆则而言,有点陌生,但说实话,他并不反感。
陆则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收回思绪,“进来。”
这回进来的却不是绿竹,而是常宁,不等陆则问,他便主动开了口,“世子,常安来信。”
常安和常宁本是兄弟,一直在陆则身边伺候,多年下来,算是他心腹。常安先前领了命,去寻玄阳,至今未归,来信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都没什么好消息。陆则也没什么期待,淡声,“说了什么?”
常宁顿了顿,低声道,“还是没寻到。常安在信中说,他到了随州,却打听到,玄阳道长已经离开,似乎是去了蜀中。”
蜀中和京城,可以算得上十万八千里,且常安到了蜀中,还未必寻的到人,说不定又如随州一般,直接就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