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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将至黎明,但天空依然昏暗至晦。
月亮已经藏进了阴云之中,寥落的星光下,地面上的人即便把眼睛都瞪得快要流出泪了,也看不清上方发生了什么。他们只隐约看到一团巨大无比的阴云在头顶漫延变幻,时而如张牙舞爪的蜘蛛,时而如波浪般游动的鳐鱼,时而聚在一起如愤怒的人脸,时而又散开如庞大的网。在那其中,一团小小的银光穿梭飞舞,不时地有闪着翠绿光芒的藤蔓被切断以后从天而降,落到地面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但这似乎对天空的那场战斗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也不见那团阴云的体积有所减小。
没有人再说话,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死寂般的麻木。他们不再抱有天真的希望,也没有质疑询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结果。
当那尖刀般的植株无边无际地在视野中迅速延伸开来的时候,仅有的这些幸存者比容远更早意识到——所有的人都死了。
除了他们,所有的人——他们的同事、师长、后辈、战友、爱人,还有那数也数不清的无辜百姓,全都死了……甚至连一句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就在他们眼前,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牺牲的同事被穿透身体的植株迅速吸收、吞噬,躯体逐渐萎缩直到彻底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件血衣挂在植株上轻轻飘荡,是他曾经来过的最后证明。
但相比起某些人,那位同事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因为他在那之间就已经死了……死得很快,虽然惨烈,却没有痛苦。
他们还看到一个半大少年不知何故从远处跑来——也许是以为灵怪死了兴高采烈地来庆祝,也许是不自量力地想要帮忙——但总之,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少年被一根尖刀植株从腹部穿透,他们看着他笑容僵在脸上,扭曲成了痛苦和恐惧!
他发出嘶哑的哀嚎,努力地挣扎着想要把自己从尖刀植株上拔下来,察觉到只是徒劳以后又绝望地伸出手来向他们求救,却在几息之间整个人就如脱水的浆果一般干瘪枯萎,最后那黑瘦如枯枝的手指也变成了细灰,消散。
只有那绝望、怨恨、不甘的眼神,久久地印刻在众人的脑海中。
不是不想救援,只是……一旦踏出这层薄薄的防护罩,他们自保尚且无力,如何救援?
然而胸中的那股悲痛、愧疚还是死死地压在心上,宛如铅块一般沉甸甸的,让他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样吧……就这样沉沦吧……就这样死去吧……或许这样还轻松一些……
阿尔法微微皱眉,低头,环视四周。
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周围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气场,他甚至监测到周围的磁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一张张苍白的脸泛着一种青灰色,仿佛尸体一般。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的身上正在流失。
一名比较年轻的女灵师漂亮的蓝色眼睛中笼罩着一层灰霾,她安静地抽出一把匕首,安静地将其对准心口,缓缓捅了进去,在此过程中,脸色都没有半点变化。
“叮!”
阿尔法一把将其手中染血的匕首挑飞,皱眉道:“主人还在为保护你们而战,你却要自杀吗?”
同样满心灰暗的狄克猛地惊醒,他浑身一抖,下意识地一拍摩苍剑。剑身出鞘,从狄克的掌心划过!
鲜红的血液啪嗒啪嗒地滴落,狄克好像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样猛地吸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都醒醒!”他看了一圈,立刻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爆喝道:“坚定自己的意念,不要被它影响了!”
霎时间,众人中比较强大的一部分灵师都猛地身体一晃,仿佛刚刚才从将要把他们溺毙的深水中冒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有的人甚至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狄克见还有一些人没有清醒,尤其是之前那个女灵师和另外一个面相比较稚嫩的微胖男孩,两人居然都在尝试着自杀,他举起剑来,低声道:“得罪了。”
剑光从这些人的身边划过,刺伤了他们的胳膊或者肩膀,几声痛呼中,终于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但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一样,全都变得虚弱了许多。
“好可怕……好可怕的灵压……”一名灵师跌坐在地上,就好像丢了魂似的喃喃道:“差点……差点就……让我们全都自杀了……”
世间有灵之物,它的灵都能在自己周围形成一层特殊的场域,这就是普通人所谓的气场。如果刻意将自己的灵爆发、扩散出来,形成特殊的压迫力和影响力,这就是灵压。
足够强大的灵压作用在灵比较弱小的生物上,能形成独特的压迫力,让其畏惧、震颤,能压制或者驱散弱小的灵念。当双方的强弱达到一个差距极大的程度时,灵念强大的一方甚至能随意操纵弱小者的情绪,可令其欣喜若狂,也可令其悲痛欲绝,可令其怒火中烧,也可令其……绝望自裁。
甚至据说,真正强大无比的灵压能将弱小者的灵完全击溃消散,使其在没有任何外伤的情况下猝死。
“它只是无意而为,隔着几千米远……都能厉害到这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