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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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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在上路的那一刻也曾心生动摇,从锦绣闺阁里走出的无知少女如何面对那个荒凉广袤的世界,然而时至如今,她早已不惧这些。

她良久不出声。

他轻轻一叹,亦是良久不语,最终还是说出心里话:“小春都尉泉下有知,知你要去,怕也是不安心。”

她猛然抬起头,身体颤抖,盯着他看,却只见他的脸隐在昏暗夜色里,只模模糊糊露出刀削般的轮廓,手指摸在粗粝的砖墙上,刺刺生痛,咬住下唇:“大爷知道我?认识我爹?”

他回:“我和小春都尉缘悭一面,但有幸听过他的事迹...“

李渭的声音低沉,又有些疲惫:”小春都尉那时任伊吾军骁骑尉,驻在伊吾甘露川,那是景元六年冬,天气奇寒无比,牧民冻死不少牛羊,突厥结营南下骚扰,小春都尉带着一支两百人的精甲骑兵,不领军令,擅自攻入敌营。虽然折损不少突厥骑兵,但甘露川的骑兵也损失甚重,此后伊吾军联合驻守瓜州的墨离军两下夹击攻打突厥,一举将突厥逼退至牙海之线。这两百骑兵虽有立功,但因违抗军令,军中不予抚恤,亦不追封烈户。”

她盯着他说话的唇,听他一字一字念出当年之事,心头绞痛,吞泪道:“我爹爹是被冤枉的,他是听令行事,他做前锋,后有援军,但一路攻入敌营,说好的援军迟迟未到,他领着两百骑兵,强撑苦等,最后浴血战死,但军中却说他独断擅行,折损精锐,连尸骨都未替他收回来。”

景元六年,李渭所在的墨离军也参与了这次战役,那时李渭还是一名小小的士卒,他去时,小春都尉已经身死,后随军队借着势头,一举将突厥赶回了牙海之线。

收到军中旧友关于陈中信下落的那刻,李渭已笃定了春天身份。

那把匕首是军中之物,刀身漆黑沉重,削铁如泥,是沉铁打造,这铁似非中原出产,像是出自极北部落黠戛斯境内,是黠戛斯供于突厥之物。但李渭知道黠戛斯也暗自供给北庭军部,锻造兵器和突厥对抗。他在伊吾甘露川,见过这种匕首。

李渭归家,春天报出姓名那一刻,她说她姓春,就□□天。春姓极少,不知怎么的,他就蓦然想到当年的小春都尉,虽然缘悭一面,但听说小春都尉有个女儿,若按年岁,如今也是个妙龄少女。

陈中信有个同乡同窗,军中挚友,恰是小春都尉。

所以,小春都尉的女儿带着亡父之物,孤身一人,千里迢迢要去北庭。是要去祭她爹爹,还是要去收回爹爹骸骨,无论如何,他要拦住她。

李渭始终不忍告知她,当年小春都尉追击沙钵罗一部,一直追击到了突厥境土的曳咥河,最后全军覆亡在此处。如今去寻战场,怕是盔甲埋土,白骨缠草,哪里能分的清谁的尸骨,况且边境风吹草动军中都是如临大敌,她又哪里能过得去烽燧一线。

他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在颤抖,给她指条明路:“若有人肯在军中通融,请伊吾刺史遣使前往突厥收亡将骸骨,不过是一桩小事,必能如愿。”

他指的是她的舅家和靖王府,不过是轻飘飘在军中托付一句话,何须她千里迢迢舍身前往。

她摇摇头:“没有人愿意这样做。我没有兄弟叔伯,这世上除了我,大概没有人还惦记我爹爹,我想把他带回家。”

李渭长久盯着屋檐角的白灯笼:“我替你想法子...你不可再西行...太危险了。”

“谢谢大爷...春天咬咬唇,等胸膛内的酸涩渐渐褪去,揉揉眼睛,蒙头往前走去。

长留还咳着,连日下来瘦的脸庞儿削尖,愈发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孤单,见春天回来:“春天姐姐,你去哪儿了,一日都不见。”

长留怯弱,连日多赖春天照顾,渐渐对她有些依赖,挨着她身旁道,“你饿不饿?厨房给你留了夜饭。”

她手掌在长留额头试了试,倒是不烧了,声音还有些沙哑:“我不饿,你喝药了么。”她一日滴水未进,尚不自觉饿,反倒去端长留的药碗。

隔日李渭带长留去弱水镇报丧,弱水镇西山村是李娘子本家,虽然同支亲眷皆已亡故,但仍有同宗同脉的远亲在,李渭是李老爹捡的遗孤,无亲无族,但遵从李老爹的意思,等李家人皆亡后,把长留作为李家血脉载入族谱的。

李渭叮嘱春天:“晚上即回,你在家中好好休息。”

弱水草场绵延数十里。也是甘州有名养马场,春季马驹初生,小驹马只有半人高,嘶声清脆,生龙活虎缠着母马在原野奔驰,长留坐在李渭身前,望着不远处的马群,双眼熠熠生辉。

“赫连叔叔也给嘉言买了匹小黑马。”

“去挑个喜欢的。”李渭摸摸长留头道,素来李娘子担心长留磕磕碰碰,只愿他规规矩矩,嫌少肯让长留骑马玩耍,如今李娘子去了,李渭怕长留久坐久思伤神,思想要带着他多动动。

长留欣喜不已,左挑右选,看上匹四蹄乌黑、全身雪白撒着蹄儿追随马群的小马驹。

马倌赶着马驹出栏,正要上马套,后头奔出匹大眼长睫的小枣马,马尾高扬,隔栏挨着小马驹脖颈厮磨,十分亲热,轰也轰不开,马鞭赶也赶不开。

“好漂亮的小枣马。”长留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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