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到天黑

莉莉丝隐匿在人群里，心潮起伏，脸蛋涨红。

能追随碧姬姐姐是她莫大的荣幸。

挤满人流的大街上此刻安静到能听见针落声，病人都停止了□□，有人跪地，朝着那个方向，泪流满面。

神明没有抛弃信徒，衪将自己最宠爱的眷者派遣到了人间。

数不清的人在低声喃喃：“创造万物的主宰，世间荣耀应尽归您身。”

重病的老两口在街道边缘处，他们扶持着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他们喂养了两个儿子，四个女儿，以及五个的孙子孙女们。

他们的儿子死于战乱，女儿们嫁出去后操劳早亡，陪在他们身边的只有年幼的孙子孙女了，然而就在半个月前，他们的孙子们被卫兵送了回来，一张张小脸青白，泡肿的尸体看不清本来面目。

可他们的孙子孙女们很乖，平常就被他们告诫着不能玩水。

被无数苦难折磨的老两口，没顶得住这最后一击，双双病倒。

他们没日没夜的祈祷，渴望得到衪的回应，希望衪惩罚罪恶，救赎人间，然而等着他们的只有越发腐朽的身躯。

他们伸出布满皱纹的手，竭力的呼喊：“我的主，我们这一生为什么都是欺压苦难，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为什么留给我们的都是泪水和悲哀！”

米芒看到了两张穷苦麻木的脸。

马丁并没有拦路的意思，他以为他的声音会再一次被淹没，就跟他这不堪回首的一生一样，然而那位大人停下了，他年老、将近失灵的鼻子嗅到了鲜花和雨露的芬芳。

马丁和卡特里娜看到了看见她微抬伞面，露出了金色的及肩短发，白皙的下颚：“衪掌控着无上的权柄，荣光、智慧、审判……”她声音平缓，“死亡不是终点，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另一段旅程的开始……”马丁和卡特里娜同时露出了微笑，他们相信这位大人没有欺骗他们，他们抱在一起，笑容是那么心满意足，“感谢您，赞美您。”

米芒垂下眼，他们俩已经没有活着的**了，她俯身对着他们失去声息的尸体上放下了自己略显浮夸的伞，为他

们遮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保全他们最后一丝又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尊严：“祝福您。”

人们这才看到她的脸，碎金般的短发耀眼无比，白皙柔嫩的肌肤干净透亮，朦胧的白光笼罩在她身周，柔媚的洛可可风长裙精致细腻繁复，她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使，只有在那梦的彼端才能遇见的奇迹。

白色的光芒气息纯洁温暖，光明系也属于魔法侧，但人们更愿意称呼它为神明的恩赐，这不是魔法，是神明仁慈的圣光。

她仁慈、她宽厚，她尊重每个活着、或已经死去的人。

不论贫穷贵贱。

穷人们喜悦到要发癫，他们相信，神明终将降临到这个世界，因为这里有衪最钟爱的眷者。他们会迎来和平，他们的孩子能平安长大，他们可以吃得饱饭……现在所经历的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米芒走到每一个在受苦挣扎的人面前，简短的问候加祝福：“日安，祝福您。”

话音落，圣光起。

从天明，到天黑。

灯火亮了起来，在黑暗里摇曳着橘光，遍地是人的广场上保持着前所未有的肃穆，魔法师坚定地步伐已经有些摇晃，她的表情不变，甚至有些冷漠，但没有人去可责怪她。

大腿处腐烂化脓生蛆的男人，咬牙等待着，他对这次的祝福根本不抱希望，但耐不住巫的苦苦哀求，他是最后一个，然而却在人群的中间，因为就算接受过祝福的人也没有离开，他们默默的跟跟随着这位魔法师。

“日安，祝福您。”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裙摆在救治病人的时候变得肮脏，甚至染上了难闻的气味。

米芒要走不动了，她觉得自己再穿这么沉的裙子就是沙雕：“日……”

“您去休息吧。”这是个拥有钢铁般意志的男人，蜜色的肌肉紧实，排列紧致的肌肉，深深地人鱼线，刀上剑伤遍布的背部，他面容坚毅，很容易让人想到硬汉，即使是将面临着死亡，他脸上也没有灰败之气，“您已经很累了。”

昆西看着面前的女孩，和她柔弱的外表对比起来，她的精神更显坚韧，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似乎是对他的话感到意外，天蓝色眼眸里流露出一点错愕，然后

昆西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度，发现了小魔法师那单纯甜美的笑容。

“日安。”

白皙的指尖是他想象不到的柔软，前所未有的光亮笼罩了他们两个人，昆西看不到小魔法师，然而充盈澎湃的力量回归了他的身体，昆西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清楚这肯定不是祝福，他的伤口在痊愈，昆西想制止她，然而点在他眉心的食指又让他如此眷恋。

“祝福您。”

小魔法师的嗓子已经哑的不像话，昆西伸出手，直起来的身子已经就要盖住她整个身体。

然而白光消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侍女给她披上了黑色的斗篷，扶着她已经走出了一段路。

昆西动了动嘴唇，沉默的站了起来，小麦色蜜蜡般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