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与卿
乔卿久只肯让萧恕看见站在阳光下的自己,她妥帖的收好自己的阴暗面。
又有什么资格去问萧恕,“你从前经历过些什么呢?”
短短对视的几分钟里,时间像是凝固起来。
老树生长多年,枝桠终于伸展高过石墙,树影却始终脱离不了墙覆下来的大片阴影。
像极了乔卿久的困境,花漫长的时间,终归逃脱不了原生家庭留下的底色。
其实倒也不能算是对视,他们的目光不具备攻击性,反之平和温柔。
就好像是在这样安静的月色下,目不转睛的看了对方一会儿而已。
萧恕指尖的烟从刚才开始便没有在动过了,持烟的手垂在身侧,另只手抄兜,黑眸没有光,似古井无波。
指尖烟已然烧到了最末端,烟灰落在石板地上,砰然卷起尘埃四溅。
这是这几分钟里唯一变化的物质,萧恕回过神来,扬手吸了口。
烟蒂被扔在地上,脚踩上去有火花迸出,立刻湮灭。
“你吃饱了吗?”萧恕开口,声音如常动听。
仅尾调漏了丝没能被完全掩住的哑。
乔卿久迎上去,摸了摸自己微微隆的小腹,犹豫道,“应该还能把冰粉吃掉?”
“嗯。”萧恕颔首,“那回去吃饭了,范姨做的红糖糍粑跟蛋煎糍粑都是一绝,打包给你做早餐吧,你更喜欢那个?”
“能双拼吗,小孩子才做选择呢,可我想都要。”乔卿久软声答。
她边说边偏头。
看见萧恕优越的侧脸,已经捕捉不到半分失落的模样。
就好像方才那几分钟对视,是乔卿久的错觉般。
萧恕抿唇笑,“啧啧,我们家乔卿久什么时候不是小宝贝了啊?做小孩子一样可以全都要的,那就双
拼吧。”
“谢谢哥哥!”乔卿久笑着说。
实际上没差别,乔卿久心里有过惊涛骇浪,面上却什么都展现不出。
我们早该习惯了带上“正常人”的面具。
不是吗?
这顿饭最后还是剩了些东西,不好说是萧恕食欲不振还是他点菜没数。
临走时候乔卿久终于见到了萧恕口里的范姨。
胖胖的中年妇女,满脸慈祥,头顶着厨师帽,白大褂干净整洁,手里拎着满满两袋子打包盒,召唤范加餐,“你把盆拿上,送他们到车上。”
“好嘞。”范加餐吆喝着,大步上前接过袋子,往塑料盆里一放,双手抱好盆卡在胸前。
“口味还吃的习惯吗?”范姨笑眯眯地看着乔卿久问。
乔卿久点头如捣蒜,竖起大拇指夸,“好吃,冰粉我尤其喜欢。”
于是塑料盆里又多了一袋子冰粉制作材料包。
“那以后经常过来吃啊。”母子俩全是实在人,乔卿久拦都拦不住。
好在范加餐没真的把西红柿苗连根拔起给他们带走,不然乔卿久真崩溃了。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范加餐捧着盆健步如飞,到了花圃边拍脑袋想起来自己没拿铲子。
花圃浇的是农家肥,用手刨出来的事范加餐想都不敢想。
他把盆交给萧恕,嘱咐说,“我去去就回,你们且在这里等我回来挖。”
结果范加餐前脚转身,后脚萧恕就带着乔卿久朝外走。
乔卿久三步并两步的跟上来,笑盈盈地问,“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范加餐回来发现我们走了不会生气吗?”
“那我们回去吧。”萧恕转过身,假作往回走,“我算看出来了,你是真的想要西红柿苗。”
“……”自作孽不可活,乔卿久扯他的衣角,拖着萧恕往停车处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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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附中离西四胡同本来就远,不堵时车程四十多分钟。
这家火锅店跟舞蹈附中南辕北辙,折腾下来回程的路更长了些。
吃饱了的乔卿久话明显更少了,车里太安静,萧恕随手按开了电台。
彭羚的唱腔特殊,辨识度很高,她底气十足的唱着《我有我天地》。
“知道吗凌晨睡眼惺忪,和悠悠长夜作梦,我都想与你相逢。
仍然是我有我
,自制造我梦与想。
曾扬言我世界,要冲破平凡状况。[1]”
临近午夜的高架桥上车不多,乔卿久看着窗外不停后置的隔音板。
每一面都相似,可的确是不同的。
终于开到空旷处,又望见了低处环线桥上的其他车辆。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萧恕忽开口。
彭羚正好里唱到最后一句。
“……从没界线跳越常限更适当,心底天窗,从今不可再关上。[1]”
萧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大抵是因后巷里那短暂的几分钟凝望。
从乔卿久眼睛里读出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似乎看见了同类,又不完全是。
甚至在开口那一刹萧恕就后悔了。
萧如心逝世的五百七十四天后,萧恕首次主动问其他人,你想问我的过去吗?
可他压根儿不知道从何讲起,更没办法去对着自己心仪的女孩子表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