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粹的热情直接有效,如给了快要冻死的人一盆沐浴的热汤,将人暖得熨帖。
林诗蕴像立刻被人从冰天雪地里挪到春暖花开中。她尚不习惯这样直白的热情,虽很受用,却不知如何应对,呆呆被周寅抱着。
周寅未得到她的反馈,由喜悦变得惴惴,悄悄抬头看她,一看之下愣住。
“阿蕴……”她不安起来,双手局促地放下,像是敏感地察觉到林诗蕴哭了,不知所措。
林诗蕴哑声:“伤心不是因为你。”
她矜持地抿了抿唇,移开眼道:“你在,开心。”但也让人看不出她有多开心,她的情绪总是十分内敛。
周寅懵懂看人,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噢”,待反应过来才笑逐颜开:“见到你我很开心。”她从不说“我也如何”。
任何回应加了“也”字让人觉得感情淡了不少,好似因为旁人先有这种感觉,自己出于礼貌才说也有。
周寅很快又想起她眼眶泛红,小心翼翼地问:“是鹿郎君惹阿蕴难过了吗?若是如此,我不与他做朋友了。”
林诗蕴没被家人选择,却被周寅坚定选择。她感到灵魂割裂,一半是被亲人联手蒙骗的痛苦,另一半却被周寅治愈。
这锅不该让鹿鸣来背。
她在喜悦与痛苦之间,木然开口:“与他无关,是我家中。”
周寅懂事点头表示明白,有分寸地不再多问,只说:“他之前去信给我问你信不信得过,有事要同你说。我自然说阿蕴最为可靠。”
似是怕林诗蕴误会,她急忙补充:“你且放心,我没有问他是什么事情。”言下之意是请不要担心事情会泄露。
林诗蕴看她一眼,忽然很想知道她如何看待此事,同样也存着鹿鸣知道阿寅更要知道的心思开口:“非不可与人言。”她分明是受害者,便是大张旗鼓对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
周寅忙提醒她:“可若再说一次让你难受便不要再说了。”
林诗蕴怔怔看着她。
周寅目光坚定地冲她轻轻点头,看上去只在乎林诗蕴的心情,对发生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不会难受。”看清后不再抱任何希望她反而平静无比,镇定地向周寅讲述事情来龙去脉。
想通与否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过去她一直为母亲所累不得不屈服,过得痛苦无比。知道真相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再没有能束缚她的锁链。
周寅越听眉头拧得越紧,不解发问:“没病为什么要装病?刻意让人担心真讨厌,还合起伙来骗人……”她闭上嘴巴不说后半句,显然顾惜着那些是林诗蕴的家人。
林诗蕴突然握住周寅手腕,拉着她坐下,看样子要与她促膝长谈。
周寅温顺地与她并肩坐下,安静凝视着她,是最合格的倾听者。
“他们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骗我?要从我出生时说起。”林诗蕴打开心扉,竟要将一切告诉周寅。
不得不说周寅出现的时机太合适,她的应对也太完美。
“林家麒麟儿你听过吗?”林诗蕴侧目问她。
周寅轻轻点头:“听过的。”
“林家麒麟儿不是林诗藏。”林诗蕴从不恃才傲物,但在此时她难得显示出几分傲气,不针对周寅,而是对林诗藏。
“是我。”
周寅配合地露出震撼神色,不可置信地望着林诗蕴。
只听她继续道:“我与林诗藏是双生子,他早我一刻出来,成了我兄长。他这样争先,老天却没给他争先的本事。林家诗文起家,这一辈的男孩却是草包,诗才在我这个女孩身上。”她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林家这样靠文字留名的世家,孩子开蒙比旁的家族要早上许多,三岁便要开始认字。他们就是在那时候发现林诗藏真的不行,再怎么学也只是普普,日后很难有所建树。他们当时只许林诗藏认字,并不许我学什么。但林诗藏打小心眼儿就坏,他觉得读书是折磨,便要拉我一起受罪。作为林家的独苗,他虽驽钝,但人人都会满足他的愿望。”
“这也是我很久之后才弄明白的一点。他是男子,便有我如何努力也不及的优势。”林诗蕴眉目冷清,却不脆弱,“可他没想到作为伴读的我进步飞速。他若知道此事,便是拉着整个林家落寞,也不会让我读书的。”说到这里,她不由哂笑。
周寅很担忧她的精神状态,轻轻握住她手。
林诗蕴冷静地望她一眼,看上去状态不错:“我与林诗藏互相对比,便显得我更聪明,他更愚笨。他很快就不愿意让我继续伴读,我压过了他的风头,但我父亲却不同意。他太想要一个聪颖的继承人,无数次叹气才华怎会在我身上,他疯魔了,要我做林诗藏。”
周寅适当地惊愕,一阵恶寒。
“我便成了林诗藏。总之是双生子,年纪又小,我与他几乎看不出分别。林诗藏的重担落在我身上,但因为我是女孩,我父亲更担心我做不好,于是加倍练我。练到掌心生茧不够,看我这只手。”
林诗蕴第一次主动在人前露出自己的右手。这只手轻微畸形,五指伸展时看上去极不自然,像是怪模怪样的蜷曲松枝,凸起的骨节是树上的虬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