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 152 章
分不见担忧地替这位人老心不老的帝王号过脉象,淡淡道:“陛下圣体安康。”
老来总是有些小毛病的,但他懒得去提。
即便此刻他说陛下有恙,请撤军回成都,恐怕对方也未必听得进去。
这是真刀真枪对阵前的最后一夜,刘备灯下的剪影也在宵风中慢慢摇动,看似平静的眼底烛光跳动,却是看也不看眼前的先生,目光落在帐门外一重接一重足有千帐的无边灯火上。
只问:“吴中当真乏人可用到了这个地步么?”
刘备这样怀疑,李隐舟倒并不奇怪。
在旁人眼中,陆逊不过是吕蒙白衣渡江的一角陪衬,是被孙权临时捧上位给人非议的配角。既然昔日吕蒙可以玩一手瞒天过海,此番陆逊再度挂帅都督,谁能保证背后没有隐藏的大将兵行诡道,重演一出旷世绝伦的奇袭战?
“可惜。”刘备深阖双目,然而那沉沉紧闭的眼中,却隐约展现出一种锐利的洞察力,“……你们不会有第二个吕蒙了。”
平静若深的夜中,一声锐响划过长空。
前行探查的士兵发出了进攻的号角,未眠的士兵迅速警醒,不曾脱下的铠甲于月下泛着寒光,在风动的刹那烁如银海。
蜀军顷刻出动。
李隐舟屏息听着大军窸窣的脚步踏碎沉寂的山林,刘备那深敛的眼眸终于睁开,眸中燃着明烁的灯火,似将那心底的黑沉也悉数照亮。
也就是这一刻,他忽明白了刘备非要请他夜话的原因:蜀汉的大帝要请他在最好的视野,看吴军的兵败。
在五万精兵的碾压下,巫县的城门脆如薄纸一般,一撞便碎。
深蓝的天幕下,连绵的灯火将彻黑的城池照亮,骑在高马上的刘备的笑容却在这一刻有些凝滞:
这座拦在关口的重要城池早已空无一人,唯有秋风卷起满地飒飒的落木,迎着蜀军有些犹豫、有些疑心的步伐。
如此小心地搜拣片刻。
麋照率先拍马而回,马蹄蹴起一地枯叶。他脚下一蹬,落地的同时半跪下来,昂首对着刘备:“陛下,城中既无驻军,也不见百姓,想来吴军听闻陛下雄风,早已遗城逃脱了!
高马上的帝王神色凝然,凭着夜风卷扫眼前空荡的城池,许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好!传令下去,就地休整,明晨继续东进!”
一场没有敌人的首胜固然有些令人扫兴,但一举拿下要紧的巫县还是深深地振奋了蜀军的军心。随着吴地防线的告破,大军东进的步伐较之前更加急进,几乎是以破竹之势又攻下了秭归。
唯一与巫县不同的是,秭归尚有吴军留守,但人数也不算多,在大军逼境的压力下很快选择了东撤。陆逊仿佛压根没算准蜀军进攻的路线,沿江防线被迅速集结的蜀军一路击破,兵线直退至夷陵一带。
从巫县至夷陵前,足足五六百里的路程,蜀军竟只用了两个月就攻克下来,一路高歌猛进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兵至夷陵。
十二月,天大雪。
满目茫茫。
两岸嶙峋的林峦蒙上雪顶,显出清晰的轮廓与陡峭的弧度。越靠东,山势崎岖弯折的顶峰渐被磨去棱角,平坦的山脚没入宽阔无垠的大江,封冻的大江镜面一般,映出沿岸密密排布的军帐。
一直以为未曾反抗的吴军终于开始了最后的抵抗,借着天寒地冻的优势坚守夷陵城门,誓死不出。
“暂且停下。”刘备站在山巅的高处,冒着凛冽的寒风从容不迫地指挥调度,“夷陵易守难攻,如今天气大寒,我们暂且与之相持,等到开春再一举拿下!”
“是!”
一声令下。
五万大军背靠着斗折蛇行的山脉,暂且在夷陵停下了脚步。
为避水上交战,蜀军此番以陆军居多,大军离开蜀界已有七百里,为了保证军资的供应、不被吴军切断后路,刘备沿途设置了几十个营寨,准备与吴军耗过这个冬天。
回首看去,从巫峡至夷陵,数百里大军绵延不绝,如堤上长长的蚁穴,深深扎在吴境长江的一岸。
“我说,你要不假戏真做,就投了我们蜀吧。”麋家的小将军不仅不感疲乏,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地绕在李隐舟背后,“你救了太子与伯松,丞相不会亏待你,至于陛下嘛……他可是天下仁义的表率,可不会恩将仇报。”
少年的声音颇戏谑,还有点欠欠的。
即便是提点规劝的一番好意,也多少带点胜者落井下石的促狭。
“不必了。”
李隐舟婉拒他的建议,迎着长风回看蒙雪的夷陵城,微微皱眉。
右膝下的旧伤在湿冷的天气中发作起来,也同样是那道旧日伤疤,印刻在他全身最坚.硬的一块骨上,使他对身后数万的兵戈毫无畏惧。
凛冽的朔风在江心掀起狂澜,他平静地搭着眼帘,只道:“胜负还不一定。”
……
同样森寒的冷气侵袭着千里之外的武昌,吹面的寒风刀子般割着皮肉,令人不由彻骨地战栗。
为迎击蜀军,指挥的中心也从靠魏的石头城建业转移到了长江防线中段的武昌。
冰封雪掩的寂寒天气未能阻碍一众焦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