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藏深谷·十九
万展秋那日心情甚好, 在药房吹了一整个下午的笛子,从头到尾只有那一句音律不断重复, 即便江玉郎起初并不觉得她吹得难听,但反反复复听了几个时辰, 也实在再也受不住这魔音灌耳的摧残。
不过肉眼可见的是,那天之后, 江玉郎愈发殷勤了。
他这样的表现, 同情者有之,看好戏者有之, 打翻老西醋坛子的亦有之。
铁萍姑目光冷冽,一步一步接近江玉郎,“那位万谷主魅力无边,你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是不是?”
江玉郎刚一进门就被她这般堵住, 十足骇了一跳,初惊后连忙关好门窗, 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不懂么, 我说过,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令你失望的,我死也要喜欢你……”
铁萍姑冷冷甩开他, 强忍住怒气:“你同她携手吹笛,你侬我侬,眼中竟还有我?”
江玉郎于是又笑着去摸她的脸,哄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知不知道,我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恶人谷很快就是我们的了,你不是一直怕移花宫的宫主追杀你吗?只要我们成了恶人谷的主人,就算是邀月宫主来了,也要掂量掂量才敢来招惹我们。”
铁萍姑闻言一惊,“你、你竟想要这恶人谷?!”
“嘘……”江玉郎堵住她的双唇,用最温柔、最甜蜜的语气道:“你小声些,莫被旁人听到。”
铁萍姑抓住他的手臂,急问道:“你对那万谷主真没有半点心思?”
江玉郎目露可怜之色:“你难道信流言却不信我?我同她虚与委蛇,不过是想多套出些秘密,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若不为自己打算,将来万一真的被仇家找上门……他们都是恶贯满盈之徒,若扔我们不管可如何是好?”
铁萍姑这才软了几分,但又觉得不妥:“谷主曾救我们性命,我们受她庇护,却反过来要夺她的权位,岂非恩将仇报!”
江玉郎柔声道:“这就是另一个秘密了,她实是被逼着做这谷主的,我们肯接盘,她高兴还来不及。”
“可……”铁萍姑还想说些什么,又被江玉郎哄过去了。
她本要同江玉郎讲她的心事,现下听着这少年诚恳的剖白,却又一个字再说不出。
她知道在恶人谷一定会遇见一个人,她一辈子的仇人。那个人叫李大嘴,是她的亲爹。也是据说吃了自己老婆和女儿的恶棍。
她不知道自己就是当年李大嘴千方百计送出去的那个“被吃了的”女儿,她以为娘亲和姐姐都已经进了李大嘴的肚子。
现在,她每日都在这既是亲人又是仇人的人面前帮厨,她每时每刻都欲冲上去杀了他。
她纠结又难受,江玉郎却又拈花惹草来折磨她。
江玉郎已经有那么危险的大事要做,她实在不能再给他添更多麻烦。
铁萍姑决定自己解决和李大嘴的仇怨。
她并不知道,纠结的并非只有她一人。
李大嘴呆在洛飞羽的药房里,像个暴怒的判官,“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洛飞羽一针戳在他头顶,淡定道:“十一。还气吗?”
李大嘴脑袋上的银针扎得像颗仙人球,他握拳骂道:“那小王八蛋就该被老子剁碎了喂狗!吃他的肉老子都嫌臭!人面兽心口蜜腹剑的贼鼠子!心机小——哎呦!”
“十二。”洛飞羽又扎了一针。
李大嘴苦着脸哼哼:“小秋你轻点、轻点……”
“还气吗?”洛飞羽又问。
李大嘴一想起江玉郎,就暴跳如雷:“气!气得不得了!”
“十三。”
“嘶!”
洛飞羽捻着银针,劝李大嘴宽心:“你既认出来了,就好好忍着。那姓江的兔崽子不是好东西,我自会替你收拾他,但你如果耐不住性子,叫屠大姐他们知道了你其实不爱吃人肉……”
李大嘴默然道:“我知道,我就是……哎!”天底下有哪个父亲忍心见亲生女儿在面前不能相认,而且女儿还被个禽兽骗了最宝贵的贞洁!
“她同我长得那么像……她是不是也认出了我……但我还要在她面前装作和蔼可亲的李叔叔……她在我面前骂她亲爹的时候,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
“十四。”
“嗷!”李大嘴打了个抖,疼痛把火气又激下去一半,“行了行了别扎了,我清醒了,你尽管收拾那小王八蛋,最后留口气给老子我!”
洛飞羽这才慢条斯理开始给他拔针,“大嘴叔放心,很快你就有机会亲自膈应他。”
*
半个月里,江玉郎精心上演了山崖采药英雄救美、情真意切呵护备至、不惧群恶仗义直言、忠心痴情不离不弃种种戏码,洛飞羽则默默看他装逼。
他自觉万展秋已深深地迷上了他,胜券在握。
至于无花看他那越来越凉的眼神,江玉郎认为那是秃驴的嫉妒。
想做谷主男人的不止他一个,但他相信自己比无花更懂得讨万展秋这样的女子的芳心。
所以他故意选在戒色大师指点秋姐姐书画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吃味生气并告白了。
“啪”地一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