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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母亲错了!”他摇头,断然否定,那样深的仇恨,不仅仅是血缘关系的产物。黑暗中,他埋藏在眼底的悲哀不得而视,只能看到他那英俊的面容平静无波。他转过身,同她看向一处。缓缓道:“如果不是四岁时亲眼所见母后为我承受的穿骨之痛,我不会用十三年的穿骨之痛来提醒自己这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没有母后常常冒着性命危险偷偷去那些潮湿的黑屋子里看我,点燃我心里对温暖和亲情的渴望,让我明白,其实我原本可以拥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如果不是每一次躲过追杀,刚刚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很快又被发现行踪,继续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逃亡……如果,没有七岁那年和母后团聚在望,却又目睹母后葬身火海的一幕……如果没有这些,那我想,也许我对仇恨,不会如此执着。”
傅鸢目光微变,望着他满面沧桑,听他语气中不自觉透出的悲凉,她微微移开眼,语声轻柔幽远,轻轻问道:“筹儿,你怪母亲了?”
宗政无筹仰头,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转头看她的目光十分复杂,像是纠了一团麻。
“我不会怪您。母后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我不会因为母亲还活着,便会放弃报仇。您放心,他和云贵妃的儿子,我不会放过。只是,孩儿请求您,以后……别再设计伤害容乐。我们和宗政无忧之间的恩怨,不该由她来承担。”他说的很认真,语声之中透着无法掩饰的心疼。
傅鸢道:“她选择了宗政无忧,她已经无法置身事外。”
“那不是她的选择。”他浓眉皱起,心口窒痛,声音忽然就哑了,“是我们,将她逼到了宗政无忧的身边,她从来都没有选择。”他目光犀利,声音低沉,说完之后,似不欲多言,转身就欲离开。
傅鸢听到那句话,面色惊变,急忙叫道:“筹儿。”
他脚步顿住,头也不回问道:“母后还有事吗?”
“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傅鸢的语气镇定如常,听不出半分紧张和不自在。
“母后认为,我应该听说什么?”他仍旧没有回头,望着门外萧索的残废景象,目光苍凉如冰,“我的身边,只剩下母后一人,我不想再失去母后。”失去容乐,已是难以挽回的事实,他不愿自己的人生连最后一丝温暖也不剩,也许,那些温暖早已被仇恨消磨的一干二净。然而,在这个冰冷的皇宫,他不想只有他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他走出破败空寂的大殿,傅鸢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光几经变幻,复杂难言。她张了张口,想再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外头日光渐暗,宗政无筹刚刚走出森阎宫,贴身太监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快步朝这边走来。
“启禀陛下,八百里加急!”士兵跪下,双手递上加急奏章。
宗政无筹皱眉打开,只扫了一眼,身躯猛地一震,双目遽睁。
紫翔关城破!!二十多万铁甲军,全军覆没,无一归还。
而破城之人,是她!
他手指微颤,明黄的奏章掉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响。他脚步虚浮,一个踉跄不稳,似是不能接受般的呆住。“为什么,是她?”
南朝大军攻下紫翔关之后,一鼓作气,又连攻三城,南军士气高昂,无与伦比。
分岭郡之郡守府。
漫夭百无聊赖,在园子里瞎转悠。这阵子,无忧什么都不让她做,城里或者军中大小事务,一概不让她过问,只让她安心养胎。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可她本就日子不长了,还这样无聊的打发时间,感觉真是浪费光阴。
她不愿逆他之意,就只能做个闲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走到一个葡萄架下,抬手去触摸架子上那葡萄藤冒出的新鲜的嫩芽,清新的生命,让人看了欢喜又惆怅。她摸了摸渐渐凸显的腹部,感受着孩子一天天的成长,心中绵绵软软,既喜且忧。
这是她和无忧的孩子,想来定然聪明又漂亮。
“在想什么?”她正沉浸在对于他们孩子的无穷想象,忽然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过来,宗政无忧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她回神,转头嗔道:“别吓着孩子。”
宗政无忧双眉一扬,今日心情似是不错,他低头就在她娇艳的唇上啄了一口,语带傲气道:“这孩子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他就不配做我宗政无忧的儿子!”
漫夭斜眼看他,好笑道:“你怎知是儿子,也许是女儿呢?”说到孩子,她兴致极好,靠在他怀里,仰着脸庞,问道:“无忧,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宗政无忧揽着她坐到长凳上,慵懒地斜靠着结实的木架,拉她到怀里,侧头看着她绝美的面庞,神色温柔,勾起的嘴角微带邪气道:“儿子要,女儿也要。”
“你太贪心了。如果只能有一个,你希望是儿子,还是女儿?”以他帝王的身份,这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虽然她更喜欢女孩。
他望着她面上洋溢着专属于一个母亲的幸福笑容,美得眩目,他笑道:“儿子女儿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最好是多生几个,有伴,他们就不会孤单。”就像他和老九。他的笑容暗藏着淡淡的苦涩,几不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