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吾皇尽忠4
先帝的旧臣认为她是新皇一脉。
众朝臣都心知肚明,先帝压根就没有让秦王继位的打算,秦王这皇位怎么来的,大家嘴上不敢说,心里却一清二楚。
先帝的大行遗诏里有多少水分,朝臣们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而亲自执笔大行遗诏的谢至庸,毋庸置疑必然是新皇的心腹。
新皇的班底也不认同她。
大家担着杀头的风险耗尽心血助秦王起事,谢至庸不过是在最后时刻因为怕死才投降的无耻鼠辈,他凭什么跟自己这些真正的功臣相提并论?
朝堂向来是拉帮结派排除异己的地方,新老两拨儿朝臣还都不肯带秦意岚,她自己孤立无援,在这波儿争斗里是最先被拉下马的那个。
大多数皇帝都是一继位就开始给自己修陵寝了,修好了先放着,死后直接能里面一放,土一封就完事儿。
先皇痴迷修仙炼丹,他以为自己能羽化登仙百日飞升,就没提给自己修陵寝这事儿,现在人都凉了,陵墓这事儿就得抓紧了。
秦意岚身为工部天官(尚书的别称),这事儿就全权归了她管,这一修就修出了事儿,快完工时,地宫竟然出了水。
在秦意岚看来,那么大一个地宫挖下去十几米深,出点儿地下水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可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陵寝是皇帝死后的安息之所,地宫出水那岂不是会把遗体泡在水里?泡在水里岂能安息?别说皇族了,普通老百姓下葬时挖出水了也会再换一个地方。
给皇帝修陵寝可不是随随便便挖个坑这么简单,前期有大量的基础建设,这一出水,这地方势必不能用了,基础建设全白费,就算填埋回去,风水也受了影响,这算是妥妥的事故。
虽然选陵寝的时候是钦天监和宗正司并礼部几个部门的负责人跟秦意岚一起商量着选的,可工部却担着主事者的名头。
其他人拉帮结伙,为了保自己人都把责任往秦意岚这个孤家寡人身上推,她就首当其冲被问了责。
这一问责不要紧,就有人跟秦王提议要砍了她的头。
秦意岚一听吓坏了,她附身大黑时脖子上被捅过一刀,那股子凉意到现在想起来还让她毛骨悚然,现在特么的直接要被按住砍头,她吓得直想骂人。
秦意岚在朝堂上孤立无援,没人帮她也没人给她求情,秦王也不知道是念着那封遗诏的功劳还是看她老泪纵横着实可怜,用谢至庸治理黄河于民有功这借口,否了砍头的提议,只把她从工部天官二品大员给贬成了六品的工部都水司主事。
虽然官位掉了好几级,好在是不用死了,秦意岚一边儿再次提醒自己下次见面一定要记得找老板要功法,一边儿乖乖的去上班了。
她上班的地方倒是没变动,还是在工部,不过办公室变了,从工部大院的正堂搬到了偏厢一间倒座房里。
她倒了霉,最高兴的就是魏国公了。
先先皇强势,不待见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大舅子,恩赏后妃时只给了老国舅爷一个魏国公的空头爵位好让他拿俸禄,连个虚职都没给他挂。
这老头没权没势没官职,平日除了每旬一次的大朝会,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自打“谢至庸”被贬了官,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穿着官服出门逛街,让轿夫抬着他跟秦意岚“偶遇”。
本朝有令“文武官例应乘轿者,以四人舁之。其五府管事,内外镇守,守备,不问老少,皆不得乘轿,违例乘轿及擅用八人者奏闻。”(1)
这条律令里的“文武官例”指三品以上的大员,谢至庸以前是工部天官二品尚书,出门可以坐四人抬的轿子,现在被贬成了六品的办事员,轿子是坐不得了,她每天上班,得自己腿儿着去。
秦意岚正在路上好好走着,后面来了个人一膀子把她挤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哟!这不谢天官么?”魏国公从轿帘里探出头来,脸上挂着一幅假到不能再假的惊讶表情训斥轿夫:“不长眼的狗东西,谢天官是你能碰的?还不赶紧地赔罪。”
“对不住。”轿夫嘴一咧:“天官大人穿了一身青皮,小的还当是哪个刚进京的小官呢,没认出来。”
“瞎了你的狗眼。”魏国公佯怒,大声叱骂轿夫:“不长眼的狗东西,要是耽误了谢天官上朝,看我怎么收拾你,哎,不对,这个点儿早朝都要散了,天官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本朝官服颜色有规定,一至四品穿绯,五至七品着青,这主仆一唱一和,拿官服颜色和上早朝的事儿讥讽秦意岚被撸了官。
魏国公是一品国公,秦意岚现在是六品小官,她老老实实拱手见礼,魏国公舒服了,鼻子里“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摔下轿帘走了。
进了工部衙门刚坐到自己的倒座房里,一个小吏就捧了一摞公文过来:“老大人,下个月就要开始内河清淤了,朗中让您带人把这事儿办了。”
上峰发派了任务,秦意岚就得去干。
内河道清淤几乎是每年都要做的活儿,一般安排在秋冬季的枯水期进行,京城内所有的河段包括护城河,都得先勘察一遍,探明各河段的淤泥多寡,确定需要清淤的河段,算出需要的人手,然后跟户部申请人手和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