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铺
第二日,东方未白,夜色未褪,于玖被人叫醒。
他朦胧睁眼,叫他的侍从向他一礼,“小公子身安。裘太医命属下于卯时唤您,往后皆如此。”
话毕,一群下人轻手轻脚如流水淌进,于玖迷迷瞪瞪被人扶起,像个木偶似的坐在床边任人摆弄,穿上覆绒的华雅锦衣,轻束墨发,洗漱净面。
披上白绒大氅罩住瘦弱的身子,怀里被塞个热乎暖炉,面容病白的漂亮小公子就被下人拥着坐在了床头的前的大圆桌边。
等刺鼻的汤药送到眼前,于玖才稍稍清醒。
他顶着微乌青的眼,透过小窗,看了眼夜色尚浓的天,想了足有半分钟,才记起侍从说的“卯时”是什么时候。
应该早上五点。
好早。
他以前五点还醒着的情况,要么是熬夜赶稿,要么是作息颠倒。
凌晨一点睡五点醒,在生物钟中是午睡时间,然后上午九点左右犯困,睡到晚上六七点钟,在生物钟中是夜晚到早上的正常休息时间。
现在这样早起还是头一回。
“劳烦小兄弟,于小公子可醒了?”门边传来道苍老的声音。
侍从走过去,浅浅一礼,“醒了,在下已命人将药汤送来。”说完偏了偏头,似乎被那难闻的药给熏得忍不了。
裘太医见侍从这个反应,大为满意,道:“小兄弟,须知药苦味腥,益处良多。闻上一闻,亦能康健,此非苦差。”
侍从咬牙狠笑,低声,“够吐一壶。”
于玖真的吐了。
侍从连忙寻过桶,于玖跪在桶旁干呕,因为空腹,呕不出什么,但那阵涌上来的恶心感迟迟不褪,他扣在桶边的细瘦手指用力到泛青。
这是新汤药。
此前所有汤药和今天这碗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腥臭味熏满了整间屋子,苦腥辣味从口腔一路烧进胃里,在内里翻江倒海,闹得每个细胞都在横冲乱撞,于玖两眼一黑,险些倒在床边。
侍从脸色煞白,准备叫人取蜜饯压一压,却见彭太医笼着袖子,道:“此为特制汤药,不宜与他物同食。”
于玖奄奄一息,眼角泛红,“……茶。”用茶消消苦应该可以。
裘太医深深一礼,看着挺好说话,却不松口,“茶水也不可,需半个时辰,方可用食。”
于玖泪眼朦胧,微张着泛了浅红的唇,被下人扶到软椅上,半死不活地撑到了时间,才有人端上早食。
又是一道新的。
软炖鲜萝卜汤,碎肉小葱粥,和一小碗绿油油的汤菜。
于玖吃完,堪堪将那阵熬人的苦压了下去。
折腾了许久,天光蒙亮。
于玖正想着该怎么度过这无聊的一天,就听侍从道:“于小公子,千岁爷已下间新书铺,今日等您过眼,无其他需求即可开张。”
于玖一愣,这么快?
昨天提起,今天就好了,完全不拖延,他以为要等很久……
于玖点点头,“好。”
楚府外已停好车轿。
于玖跨出门槛,鬼使神差地往头上看去。
蓝底金字的匾额,楚府两个大字苍劲大气。
他想到之前因为错认太子,把楚府当成了藏人的暗地,觉得自己是楚恣拿不出手的男妻,没出息地在楚恣面前哭了。
现在再想,脸颊滚烫。
他把人想坏了。
早时寒风凛冽,于玖裹紧大氅,抱紧暖炉上了车轿。
车马徐徐走过青砖小道,不知道过了多久,嘈杂声渐起,侍从下马取了踏梯,把于玖扶下来。
于玖抬头。
这里大街空旷,两侧大都是飞檐碧瓦的三层打底高楼,气派恢宏,即便最小的商铺,装潢也不普通。
走在大街的行人寥寥。
却无一例外的富贵打扮。锦衣华袍,白面玉观,冷风冻人也要挥挥折扇做做样子。
这里应该是高消费地带。于玖默想。
侍从将于玖带入大街中央一座最大的高楼,引得本就不怎么多的行人瞧来。
于玖看着气派高楼,不可置信,“这是书铺?”
侍从:“是。”
楼六层高,占地面积目测有楚府的五分之一。外观秀雅奢华,内里环放整排整排的书,墨香扑鼻,中间悬楼锦毯铺到顶,侧边还有供人休憩的小隔间。
于玖咋舌。
“其实只是卖画而已,不用这么大一间……”于玖汗颜。
侍从还没说话,门边就想起了一道带笑的嗓音,“我道是哪家小公子,坐金顶繁绣香木轿,却只带一侍从入楼,原来是许久未见的于小公子?”
于玖回头,见到两张陌生脸庞。
其中一人白面玉观,衣着不俗,只是大冷天扇扇子,于玖看着都冷。
另一个白白胖胖,笑容温和,向他一礼。
于玖下意识也学他们行礼。
扇子哥微一挑眉,掩去眼中异色,也笑着行礼,“于小公子虽身体抱恙,却仍不失俏色,无怪乎千岁爷喜欢。”
于玖直觉古怪。
这人说话挑不出毛病,但听着不舒服。
扇子哥转转眼珠,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