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塞西尔睡得不是很安稳。

一开始她只是在做一个普通梦，梦里她和小一大展身手，把莉娜吓得嚎啕大哭。

到了后来，莉娜身影忽然变得扭曲而模糊，小一身躯则不断膨胀，逐渐化为一团鲜血淋漓肉块，沾着血渍肉屑从肉块上接连掉落，散发出腐烂刺鼻味道。

这一段堪比精神污染，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到明显不适，塞西尔紧蹙眉头，不安地醒了过来。

房间里很黑，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高高天花板下，笔直床柱在黑暗中隐约可见，如同忠诚守卫般坚守着床上少女，莫名让人感到一丝心安。塞西尔放松地躺在床上，看着这熟悉光景，因为噩梦而微微加快心律逐渐平静了下来。

怎么会做那样梦呢？无论怎么说也太恶心了。

她想不通，忍不住又去回忆噩梦细节。奇怪是，刚才梦境明明真实到令人作呕，每一个画面都仿佛无比清晰，可她再去回想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中细节，唯一能够记住，仅仅只有“这是一个噩梦”——这样信息而已。

这个状况倒是和上次一样，难道这也是通感留下后遗症？

塞西尔揉了揉太阳穴，再也没有睡觉心情了。她坐起身，正要点亮床边烛灯，忽然停顿住动作，然后慢慢坐直身体。

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动静。

她侧着耳朵，屏住呼吸，认真地聆听外面声音。

隔着房间里那扇虚掩窗户，一个湿黏、细微摩挲声正从蔷薇园方向，一点一点、似有若无地传过来。塞西尔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声音，但可以肯定是，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发出声响。

思索再三，塞西尔决定去看一看。

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人，但那毕竟是她心爱蔷薇园，她不太想让奇怪东西糟践了那些盛放蔷薇。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睡不着了，与其这样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还不如出去好好探查一下。

打定主意，塞西尔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上一件薄薄外衣走出房间。

沿着走廊一路蜿蜒，她很快来到寂静蔷薇园前。夜晚蔷薇园与白天相比显得更加阴冷幽静，一阵微凉晚风吹过，塞西尔不由缩起双肩，环抱住自己纤细手臂。

庭园深处再次传来黏湿动静，一阵一阵，宛如生命悠长吐息。这声音并不悦耳，甚至是粗砺诡异，但听在塞西尔耳朵里，却透着隐隐欢愉。

躲在里面那个家伙似乎很开心。

塞西尔这样想着，继续顺着声音传来方向慢慢走去。直到眼前蔷薇泛滥到几乎遮住她视野，她才停下脚步，谨慎仔细地向前微微探出半边脑袋。

站在这个位置，听到声响最为清晰。此时那种类似呼吸频率已经消失了，转而变成猫咪一样满足咕噜声。

难道发出奇怪动静始作俑者是一只猫？

塞西尔心情在一瞬间变得雀跃。对猫咪期待战胜了对未知恐惧，她拨开错综杂乱藤蔓，慢慢向前望去——

一个面容陌生少年正站在静谧蔷薇丛中。

塞西尔一瞬间愣在原地。

不是猫？

像是察觉到了她目光，蔷薇中少年忽然抬眸，朝她方向看了过来，露出一张漂亮得不似人类脸。

银色月光下，他肤色苍白，幽蓝血管如同荆棘般在薄薄肌肤下肆意蔓延。

黑发蜷曲，鼻梁秀挺，猫似眼瞳像翡翠一样浓绿，在黑夜中闪烁着幽暗光。晚风微拂，他安静地立在那里，脚边隐约有漆黑阴影缓缓蠕动。

他身上穿是莱维特庄园独有佣人服装，但奇怪是塞西尔从未在庄园里见过这个年轻人。

是新进佣人吗？可他看上去和佣人这种存在实在是相差甚远。

塞西尔好奇地看着他，而他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塞西尔，那副敌不动我不动样子让塞西尔想到了躲在暗处观察人类猫。

猫对自己猎物有着无限耐心，但塞西尔没有。于是她决定率先开口，试探一下少年底细。

“你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对方。黑发绿眸年轻人因为塞西尔提问而微微睁大双眼，娇嫩脸庞呈现出近乎婴儿天真与茫然。

“我……是……谁……？”

他慢慢发出生涩音节，重复了一遍塞西尔问题，而后陷入深深困惑。

塞西尔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一举一动。这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一个非常简单问题，但他却露出了困扰与迷惑表情，仿佛他真对此一无所知。另外，他说话样子也很奇怪，与其说是十几岁少年，更像是一个初生、还未学会发音稚子。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反应，但并不妨碍塞西尔觉得他有点可爱。

少年仍然在努力地思考。仿佛过了很久，他终于慢慢歪了下头，用略微流畅一点语调，说：“我……是……兰尼。”

塞西尔：“……”

原来是个小骗子，突然就不可爱了。

虽然从未与正主说过话，但她也知道，兰尼是蔷薇园里那个人近中年、满脸疲态园艺师，绝不是眼前这个面容昳丽黑发少年。而少年此时穿着与兰尼一样衣服，待在兰尼工作地方，如果说他们只是非常巧合同名，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更何况——塞西尔微移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