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偷心面(二)
翌日,大赛启幕。
等到所有人都在料理台前站定,余简才打量起这些人来。
在她正前方的是广陵黑珍珠餐厅广陵宴的大厨,据说这家餐馆是华夏唯一一家黑珍珠餐厅。在她斜对面的是鲁菜传人董家菜馆的继承人,三十岁开外,有着东北人特有的喜气,成日里笑眯着眼。隔了好几个台子的是粤菜连锁餐厅海城酒家,大厨是个精瘦的老人家,被他一双三角眼斜视,总觉得心里头毛毛的。
还有就是魔都本地私房菜馆香园饭店,方子律跟在大师傅旁边,两人做着同样的姿势,都有些不怒自威的庄严感。
这些都是夺冠的热门队伍,反倒是余简,看着就像是来打酱油的。
“比赛马上即将开始,首先有请我们满汉全席传承人柳程高柳老发言,给我们参赛选手一点鼓励!”主持人适实开口,把话筒递到一个耄耋老人跟前。
柳老一辈子德高望重,即便年岁已高,但自成一脉风骨。他张开已经掉了好些牙齿的口,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自古以来,厨师这个职业就被称作是‘下九流’的工作。我们比不上帝王圣贤,他们用智慧治国;我们也比不上医生丹青,他们技艺娴熟。我们被叫做‘走卒’,但不论是帝王圣贤,还是医生举子,他们都离不开我们。我很欣慰,今天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年轻的面孔。华夏的美食传承很多,我希望你们,能在这条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有些话,必须得是亲身经历过的人说出来,才更能打动人心。柳老的一番话,不仅勾起了在场很多的记忆,也让他们心潮澎湃。“下九流”又如何,谁还能不吃饭?
余简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从他身上,透露出的是身为厨师的桀骜和对世人偏见的抗争。她捏了捏拳头,心中也如大海一般,波涛汹涌。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大厨们表现的时刻了。我宣布,比赛正是开始——”随着一声哨声,巨大的沙漏被推上舞台后方,细碎的沙砾缓缓流下,计时正式开始。
……
方子律虽然自己偷偷开了一家餐厅,但本职还是在自家的香园饭店。这次好不容易央求了父亲,才同意让他跟着大厨一起来参赛。
哦,他忘了说了,大厨就是他的大伯。
方大伯“哼”了一句,余光瞟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方子律,无奈地叹了口气:“子律,还不赶紧处理黄鱼?”磨磨蹭蹭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整天盯着前面的女孩子发呆,不会是……
又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提醒他:“你跟阿媛最近出了问题?”
方子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您说什么?”他跟亲亲老婆的关系好着呢!两人正在努力生一个大胖宝宝呢。
“那你——”方大伯隐晦地指了指前面。
方子律恍然大悟,解释道:“是认识的人,没想到她也来参加比赛了。”这小姑娘不显山不露水的,在他那儿吃饭的时候只觉得像是个行家,没想到竟然是同行,失策失策。
方大伯这才放了心,用刀尖点了点案板:“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小姑娘一个,不足为惧。你快点清理黄鱼,还得准备配菜呢!”
香园饭店是魔都本帮菜馆,自然是要用一道最能体现魔都特色的吃食征服全场——拆骨黄鱼面。
提起黄鱼,一直是魔都人的心头好。小朋友不爱吃鱼肉的,唯独妈妈带着肉质饱满的小黄鱼回家,炸的金光灿灿,趁着还有烟火气咬上一口,那是香脆无比,连骨头都剩不下来。黄鱼面更是魔都人魂牵梦绕,虽然看似简单,但那一个“鲜”字,就是打耳光都不肯放下的。
新鲜的黄鱼被放在水箱里,方子律熟练地捞起,用刀柄拍晕,刮鳞后破肚子取肠。这时候鱼还没死,被刀尖划过的肉微微缩紧,这时候就可以剁头留腹。方子律虽然年轻,但一手刀工了得,刀子从鱼背进入,精准地避开鱼骨,只见动作快得跟影子闪过一样,只两秒钟,一块完整的鱼骨就剔了出来。
黄鱼吃的就是一个新鲜,方大伯在锅里下油,倒入片好的葱姜,待方子律把鱼身擦干,放入油锅中煎到鱼皮变黄。
黄鱼面还有一道重要的工序,便是煮汤。冷水放入鱼骨,大火煮沸,再用小火慢炖,等到鱼汤变得清澈白皙,滤掉碎骨,加入半生的手工面,让面条吸饱汤汁,加入胡椒和盐巴调味。
面条捞出后再放入煎好的鱼肉,稍稍煮个五六分钟就可出锅了。
香园饭店的拆骨黄鱼面,那在食客的心中是有极高的地位的。面碗里放上手工面条,码上一摞雪菜丝,再加上些虾干和鱼干,浇上浓郁的鱼汤,最后摆上一条被精准剔骨后的黄鱼,那真是光闻一口就让人觉得此生无憾了。
方子律看着大伯摆盘结束,摁下了手边的铃铛。
“香园饭店率先完成!”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工作人员推着推车上来,把面前满满当当的三碗黄鱼面摆放整齐,给三位评委呈上去。
史家华祖籍魔都,虽然这些年都是在京城生活,但对着家乡的菜肴总有一种莫名的乡情。早在方子律杀黄鱼的时候就跟着另外两位评委窃窃私语:“哎哟,是魔都的黄鱼面,那是要鲜掉眉毛的。”
关山月:“有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