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花糕
“武伯伯?”余简站在院子里小声地唤了几句,没人应。
她低头,大黄闪动着圆如皎月的黑眼珠子,也抬头看她。余简耸了耸肩,径直走进小厨房。
有时候也会碰到武国良不在的时候,她已经熟门熟路自己会找事儿做了。
跟学长相熟的好处就在于,林风徐时不时地会把她带到研究生的公开课上,算是给她开个小灶。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关山月这个小老头,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疆省阿斯塔纳地区唐代墓葬中出土了不少花色糕点,形状多为菊花型和梅花型。这说明什么?”关山月捋着胡须,扫视了坐在底下的一帮学生。
林风徐的师兄师姐们都已经被关山月打磨得圆润无比,纷纷抢答:“说明唐朝人爱美呗……”
余简没忍住,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关山月手中的笔盖精准地扔到回答的学生头上,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就你会说……”末了,眼珠转了转,指了指后排的方向,“风徐旁边的女生,你来说。”
这下,余简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这臭老头肯定是故意的。林风徐在一旁偷笑,就知道老师肯定要捉弄余简。他悄悄凑到她耳边:“你随便说,没关系的。”
余简静默半晌,瞟了关山月一眼,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清声道:“不论是中原地区,还是内陆边疆,唐朝人的饮食生活不单单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他们为食物赋予了美学价值,这些糕点的背后不正说明唐朝人除了口腹之欲,更注重精神追求?而这些美食中透露出的文化内核,不也正反映着一个时代的历史底蕴嘛……”
她这话十分诚挚,事实也确实如此。她生活过的大唐远比这些在图片文字上的记载更为宏伟。
关山月出了一会神,凝注她好几分钟过,忽然鼓起了掌,一脸满意地笑了起来。片刻后,又板起脸,盯着底下一众愕然的学生们,生起气来:“看看你们,还都没有一个小姑娘看得深远,这么多年的论文都白写了?”
“师兄师姐们定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不过是想跟关老师开个玩笑嘛,对不对?”正当火山又要爆发之际,小姑娘柔和的嗓音如一股清泉,“哗啦”一声浇上,火苗冒了丝被熄灭的黑烟,顿时消散在空气中。
正严阵以待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转向身后(身旁)的余简,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真好——
又在老变态手里,逃过一劫——
……
昨日关山月的话倒是提醒了余简,如今正值严冬,唐朝那会,长安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江南的梅花糕。
早市的袅袅炊烟,商贩掀起的烤炉,里头是巴掌大小,缀着果干枣泥的白色糕点,闻的是香甜气味,咽的软糯粉腻。
余简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好久不吃梅花糕了,竟然想得慌……
面粉中加入酵母和糖,加温水搅拌成面糊状,盖上保鲜膜发酵。发酵好的面糊胀大了一半,用勺子撩起微微冒着气泡。
梅花糕的锅子很有意思,跟蜂巢一般,表面六边形,里头被分割成外宽内窄的七个小圆锥,顶上是梅花的花型。她找了好几家店,才淘到一个式样最老旧的。
又翻出了武国良藏在柜子底下的小炭炉,夹了炭块,把锅子烤热。
馅料是提前就做好的,枣泥馅,混合了蜂蜜酱,甜而不腻,浓香四溢。锅子热好后先刷在里面刷上一层薄薄的底油,放一勺面糊,再把枣泥馅压在上头,再盖上一层厚厚的面糊,表面撒上一把果干和干枣碎,最后加一小撮黑芝麻,盖上盖子,小火慢慢烘烤。
对面屋子里的季珏嗅了嗅鼻子:“好香的味道……”
武国良这才想起,自己把余简忘了!拍了拍脑袋,盘着的腿伸到地上,懒散地踩着鞋子的后跟,踢踏踢踏地往外走,还不忘拽上在门边傻站着的季珏:“走,带你认识新朋友去——”
进厨房的时候,余简正开锅,拿了商家送的小铲子,一点一点划着模具原本的形状。
季珏跟在武国良身后,只觉得扑鼻的异香,刚想看一看,就听得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武伯伯,您在家呀?”犹如黄莺啼鸣,婉转动听。
又听得那道声音说着:“那正好,快来尝尝我做的梅花糕。”
季珏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跟大名鼎鼎的小老板同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地吃饭。
新鲜出炉的梅花糕,还冒着丝丝热气,在寒冬里,吹都不用吹,直接咬上一口,热滚滚的馅料涌出,有些烫口,但又舍不得放下,枣泥馅绵密香甜,就着边上煎得酥脆的面皮,太美妙了!
连武国良都一口气吃了两个,剥着梅花面上的果干嚼得脆响:“那年去南市的时候,也吃了一回,里头用的是红豆馅,不仔细舌头上还被烫了个泡,好几天吃不了饭呢!”说起年轻时候的轶事,他也有些感慨,又指了指手里的梅花糕,“你这个做的也好,京城人爱吃枣泥,怎么,准备放到食肆里头?”
余简心情不错,听了他的话偏了偏头:“那可不行,做起来太麻烦了。”这模具她都找了好久,一次又只能做几个。梅花糕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