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满衣,只待岁岁年年(四)
的少宗主。
她说了那天宗门派人追杀她的事情,说了莫名其妙出现的四王。
在众多前来观礼的门派面前,她只是轻描淡写道,“杀了几个勾结魔教的叛徒而已,见笑了。”
是,她只是杀了一个元婴后期的长老而已,其他人都留下来了。
纵然长老们无比愤怒,可是他们是名门正派,天下第一宗。
要是正道第一人死了也就算了,可是他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指出那个被杀的长老勾结魔教刺杀他,要让人给他弟弟赔命,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他们畏惧天下悠悠众口,舍弃一只臂膀的事,没人不会做出妥协的。
尤其是,新的少宗主被杀了,正道第一人刚刚击退了魔界四王,威望正盛,饶是恨得牙痒痒,可是他们需要朝倾岁的威望,也需要少宗主。
只是,在她离开之前,长老意味深长地让她去水牢里看看。
她如有所感,自从回来之后风波不动的眸光里,第一次有了情绪。
她回到了孤剑峰,只拿到了小童子送过来的剑。
那是伏魔剑,雪亮的剑鞘,因为血被染成了黑色。
她颤抖着手收进了袖子里。
只是一个回溯咒,她就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了孤剑峰自从走回就被洗劫一空,她看到了少年找到了自己的母亲——却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燕峰主亲手杀了他的女儿,他还告诉了少年,他的母亲体质特殊,是被当做祭品的好材料,于是她的血被隔离魔界和修真界的封印一丝丝吸干净。这是长老还有正气盟的决定,大家都很高兴封印终于牢固了。
燕峰主也高兴那个丢人的女儿终于给了他长了一点点的脸。他却没有注意到少年那被红色血气遍布的瞳孔。
他本来就是魔族,只是多年的教导下,他学会了怎么当一个人。
可是他的亲外公,他母亲的亲生父亲,却把这只努力当一个人的魔,重新变成了魔族。
燕峰主死了,被挂在了他所在的峰顶,晾干了所有的血液。睁着一双大大眼睛,仿佛是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十个元婴期的长老围攻,把魔气四溢的少年才将将制服。
他被扒了根骨,挑断了经脉,被关进了水牢之前,拼死抱着剑给了孤剑峰的小道童。
他答应帮她拿了剑,就一定会送到她面前。
那把剑叫做伏魔。
伏魔者,斩妖除魔卫道,捍苍生太平。
可是拿到了剑的岁岁抚摸着上面那个魔族的血,感到了一丝的麻木的钝痛。
卫道?
这世上,何处是道?
她又要卫谁的道?
苍生太平,若是苍生负我呢?
哥哥卫道,求天下太平,求她平安长大,却被害得不得不自爆;
一一只求母子团聚、平安顺遂,却被迫面对一据枯骨,被废了功法,关进了水牢。
天涯苍苍,何处是道?
她不知道什么是道。
她只知道,这伏魔剑上的血,她要所有人,血债血偿。
她冷静地布局,缜密地算计。
三年来,她从来没有过问牢里的少年一句,她嫉恶如仇,斩杀魔族无数。她坐稳了少宗主的位置,所有人说,第一剑因为弟弟的去世,仇恨一切魔族,见魔就杀。于是所有人只当是朝倾岁放弃了这个被查出来是魔族的徒弟,只当是她也恨不得他去死,也就,渐渐地放松了心思。
她巧妙地布局,诱杀了大长老,他死的时候,全天下都当是意外;她也一心为宗门打算,抓出来了四长老与魔族勾结的秘辛,交给了正气盟当场斩杀。
她手上有无数邪魔的血,还有无数仇人的血。但是谁都知道,长霄宗少宗主正气浩然,嫉恶如仇,是正道楷模,绝对的典范,更是有着“玉面修罗”的美名。
可是,谁知道呢?
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玉面修罗,正道第一人,却没有道了。
等到了她扫清了障碍,终于举办了掌门继任大典之后,少年也要被押去极寒之地了。
押送他的人,就是已经成了掌门的岁岁。
自从当初客栈一别以后,足足三年的时间里,他一眼都没有见过她。
再见面时,他衣着破烂,上面还有各种血污,一张本来应该很好看的面容,却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功法被废掉,经脉被强行挑断,三年来时时都疼,可是再见到她的时候,他朝她粲然一笑,用颤抖的手递给了她一只草蚂蚱。
他说那是给她祝贺掌门大典的礼物,以为她不会接。可是那只草蚂蚱,被她捏在了手心,一直到快渗出血来才清醒过来。
他以为她恨他。在水牢里,他无数次听说她嫉恶如仇,视魔族为毕生死敌。他总以为,她是恨他的,毕竟他也是魔族,是害死她哥哥的魔族里的一员。
他甚至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点,就是,当他想到她恨他的时候,每每总是疼得心脏都一抽一抽的。
可是在捧回来一捧白骨的之后,世界上,燕雪衣只剩下岁岁了。
他不相信来生,可是看着三年来第一次见到的皎皎明月的时候,他如此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