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喀嗒。”
敞开的铁制柜门被人轻声阖上,又拧紧钥匙上了锁。
约莫三十平米的空间内,只有顶部正中并排安装了两根崭新的白炽灯管,明亮得近似于正午的高阳,肆意泼洒下的光线轻易就将事物折射出最尖锐的弧度,因此那只悬停在半空捏着钥匙的手也被衬得仿若被初雪凝结过的树梢。
那是只一眼就能看出属于少年人的手——修长、瘦削、指节分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下藏着嶙峋的骨,因为微微用力而泛起浅淡的青色纹路。
分明显得单薄,却又藏着决不可忽视的力量与生机。
而就在钥匙脱离锁孔的一瞬间——
“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乍然响起,恍如慑人的雷霆猛烈地挤入空间狭窄的更衣室,室内唯一的那道人影动作一顿,随后将钥匙塞入裤子一侧的口袋,又将长椅上搁置的围裙拎起,反手迅速系紧了系带。
而室外的人见门内迟迟没有动静,皱了皱眉将手握上门把正打算将其拧开时,眼前的房门却被人突然打开了。
“姜——”
倏然对上一双湖光染雪般透亮的眼,敲门的人怔愣一瞬,脱口而出的话也戛然而止。
无论与之对视多少次,都很难不为这双眼眸所驻足——若说是纯澈也并不完全正确,眼前人的瞳色是山溪润泽后的干净,然而却又沉淀出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山峦的色彩,宛如星河流传下雪覆的原野。
皎洁与晦涩凝成一体,交接出沉寂的锋芒。
张定回过神,视线上下扫了门里的人几眼,确定对方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才没有应门后,语气中含了些并不明显的责怪:“你这小子,今天动作怎么慢慢吞吞的。”说着又低声叹了口气:“现在人手不太够,你换好了衣服就赶紧出来。”
“抱歉,张哥。”姜白榆抬手抵住鼻梁处口罩的一缘将之往上提了提,隔着细密的纺纱布,少年青涩嗓音仍旧如同山谷清泉涓涓流淌:“今天有些事,所以来晚了。”
今天正好遇上周五,上一个打工的咖啡店又选在今日推出新活动,但是店长临时有急事,不得已只能委托姜白榆帮忙看店。那店主性格慈蔼,平日里也对他相当照顾,因此姜白榆便留下来多帮了会儿忙,不过他向来守时,紧赶慢赶来也并没有迟到。
“唉,没事没事。”张定熟知他的情况,随意地摆了摆手,“先干活吧,你今晚可能得辛苦些了。”
姜白榆点了点头,反手关了门,跟着张定向酒店的大堂走去。
南江市不大,也称不上富裕,关晟已然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酒店,但论起排场也远不如其他一线城市中的顶级酒店。
姜白榆是在高考结束后的一周来的,那时他还没成年,按照正规程序是没法让他到来这里工作的,但是介绍姜白榆来的张定刚升了领班,加上他又确实离满十八没差几天,酒店经理便睁只眼闭只眼将人招了进来,按照临时工的身份给他算的时薪。
酒店实行三班倒的制度,一般情况下服务生没什么自主选择排班的权力,所幸经理足够通情达理,考虑到姜白榆的情况,特意给他排了下午一点到晚上十点钟的班。
话虽如此,但姜白榆每天都会提早半小时来,再晚半小时走,这多出来的一个小时能按照1.5倍的加班薪资算给他。
所以他对张定是感激的。
*
虽然只是地方级酒店,但关晟的老板在经营时倒也颇费了些心思,店内实行会员制度,顶部的两层则被设为vip包房,需要刷会员卡才能乘电梯通行。
晚上七点正是用餐的高峰期,来往的服务生大都忙得脚不沾地,姜白榆不过稍微得空,就被安排了顶层包房的服务。
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跳到“5”后停下,姜白榆平稳地推着餐车从电梯间里走出,这一层的走廊地面被铺上了柔软的吸音地毯,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有些沉闷。
顶层的包间目前只接待了两批客人,分别在5-A和5-B,同在电梯的右侧,然而就在姜白榆推着餐车经过5-A的包厢时,那扇厚重的房门却被人猛然自内打开。
饶是他反应再快,第一时间将餐车推移开来,曲起的手肘却因躲避不及被手门把手狠狠一撞。
疼痛混着麻意一同传来,姜白榆还没什么反应,推门的那人却被吓得不轻。
那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对方在看清姜白榆的穿着之后,立即像是松了口气,表情从惊恐万状顷刻间转变为压抑着怒气的指责。
“你怎么走路的,是没长眼吗?”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又似乎是在借此宣泄某种情绪:“路那么宽,往哪儿走呢,没见到我要开门?”
纵使工作时间不长,但姜白榆在这里见到的蛮不讲理的客人不少,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尽量避免与顾客发生争吵,让对方趋于理智状态,于是他当即转过身,倾身态度良好地道了歉。
“这位客人,非常抱歉,刚才是我的疏忽对您造成了惊吓。”姜白榆抿了抿唇,接着道:“这里给您赠送饮品或是菜品作为补偿,您看可以吗?”
手肘处的疼痛始终不间断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