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南鸟（3）

暮色四合, 贺云朝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将门拴上，不紧不慢地点燃一盏灯。

当他看见任天尊时，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怎么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怎么会……忘记这个人呢？

任天尊, 和当年他带领的一众人。

欺负过他小乔妹妹的, 他一个也不会忘。

他将乔夕茵放在桌案上, 抚摸着她柔顺的毛, 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会忘, 也不会放过。

这一回, 乔夕茵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这种反应太熟悉了——方才她面对任天尊时, 她的表现也是一样的。

她真想现在就将他就地正法, 只是羽毛上温热的指腹提醒她，她现在还只是一只鸟, 什么也做不了。

且等等, 再等一等。她都已经回到她的世界了, 还怕报不了仇？当年是她一时疏忽酿成大错, 如今, 她已恢复到全盛，还有什么是她做不了的？

贺云朝坐下来，同乔夕茵对视。

她垂下修长的尾羽, 乖巧地趴在桌上, 豆大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真是温顺极了。

“你这小麻雀，也是奇怪, ”一离开那个任萝，他又恢复了原本懒散的样子，“哪有见人不飞的呢？先前你在高空中突然掉下来，不会是因为怕高吧？”

这回，乔夕茵在他指尖毫不客气地啄了一口，惊得他触电般地缩回手指，笑着说道，“好好好，不是麻雀。”

乔夕茵相信他下一次还是会这么说。

“我知道你是什么，”他抚了抚乔夕茵的后颈，低声道，“你是小乔妹妹那只坐骑。”

虽然外表改变得挺大，还变小了，他全部想起来以后，还是认出来了。

乔夕茵同他说过，这只鸟，在她出生时便与她相伴，一直到现在。

上个世界结束之时，他也清晰地看见，半空中的乔夕茵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紫金色的凤凰。

乔夕茵气鼓鼓地“啾”了一声。

知道她是什么还说她是麻雀，果然是存心的！

怎知贺云朝忽然就不说话了，少顷，微微蹙起眉：“说起来，你的名字怎么念？”

他记得是很复杂的两个字。

——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他不认识。

乔夕茵：“……”

她就知道。就知道这是个文盲！

“算了，”他的脸倒是变得很快，“不管你是什么品种，都属于凤凰，那你就是凤凰了。”

乔夕茵：“……”

他不是有系统吗？他的系统难道不能调出汉语词典帮他查一下那两个字怎么念？

那系统做什么去了！

“既然你有名字，我就不给你取名字了。”贺云朝记得乔夕茵曾经召唤过这只凤凰几次，但是那个词的读音也很罕见，他根本就没留意过——谁让乔夕茵始终都没放它出来过几次呢？

他又摸了摸她的尾羽，怅然道：“你都在这里了，我家小乔妹妹去哪了？”

这应该是乔夕茵的本命灵兽，伴随着她的出生与离去，他们的灵魂，是连在一起的。

连性格跟乔夕茵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或许……就如他一样，这就是乔夕茵的本体呢。

他还要等她化形才好啊。

“你要快点回来，”他的睫羽下尽是温柔，“我还等着，报仇给小乔妹妹看呢。”

*

其实系统一事，乔夕茵猜中了。

在上个世界的结尾，乔夕茵飞升化为鹓鶵的那一刻，消散在了空中。贺云朝便立刻选择了结束这个世界。

在这之后，他来到了系统大厅。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初与系统绑定时，他的周围还是一片混沌，没有任何实物。而系统大厅，像是这个世界的历史再往后推三千年，任何一处，与他目前拥有的认知都不可比。

系统应该给他安排一个科幻世界的。

他的系统是一台类似平板电脑的机器，只有巴掌大小，很是轻巧，飞到了他的眼前：“恭喜宿主！”

他尚未理解系统话中的含义，只见面前复古式建筑的镜头，两排无人机组合成方阵，缓慢地放出投影，凝聚成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

机械合成的电子音充满了威严：

“任务者，贺云朝。”

贺云朝向前走了两步。

“这是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面前的影像变幻，贺云朝看见了许多似曾相识的、曾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它们排列组合，最终成为一段完整的记忆。

他看见了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以及留有的、一片空白的未来。

“你的最后一个世界，是你的世界。”

“去填上未来吧。”

*

贺云朝蓦地从梦里惊醒。

天边泛着鱼肚白，浅淡的光泽从窗户上印下来。

乔夕茵无法适应站着睡，在贺云朝的床上蹭了个地躺下来，结果又因为这具身体又轻又小，睡着睡着自己从床上滚下来，还好有翅膀，让她免于摔在地上。

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