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2)
失魂落魄蹲在两侧的模样煞是可怜。
乔夕茵没时间去同情两位公公, 贺云朝已经推上门,不虞道:“皇姐,你这怎么一个宫人都没有啊!”
“我让她们走了。”刚说了几个字, 乔夕茵便掩唇轻咳,只觉得先前那股疼劲儿又要上来了。
贺云朝刚要说话, 见她咳嗽, 话到嘴边连语气都换了种:“皇姐?皇姐你怎么了?他们说我是皇帝了, 我是不是可以命人治好皇姐了?皇姐我现在就去传太医——”
一句接一句连珠炮似的, 虽说他的声音好听, 可这一连串到了乔夕茵耳边便成了噪音,她急忙扶住贺云朝:“不、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陛下……陛下无须操心。”
客气又疏离。
少女露出的一节皓腕真是纤细,骨骼的轮廓清晰可见,肤色白得几近透明, 不堪一握, 仿佛轻轻一用力便要消失了。
“皇姐。”
小皇帝却是不开心了。
他垂着头, 清澈的眸中满是黯然:“为什么皇姐……也这么对我。”
他是孩子心性, 心智远比同龄人幼稚, 思维也单纯简单。心知他是演的,乔夕茵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一声演技真好,要不是她知道真相,怕是也要被骗过去了。
“朝朝。”乔夕茵轻叹一声,唤道。
少年的神态方才有所恢复, 扬起眉来,却又听见她道:
“朝朝,你现在是皇帝了,知道吗?”她握着他的手,仍是轻声细语,却字字皆有分量,“我们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你该长大了。有些话,只能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单独说,不能让旁人听到,不然他们就会伤害我们。你就当为了我,好吗?”
她的入戏是很快的,顶着这具孱弱的身体,缓慢地吐出这些话,如风中颤巍巍的细柳,摇摇欲坠。
乔夕茵在这时抬头,猝不及防对上贺云朝的双眼——清明的墨眸中是一点饶有趣味的笑意。
这种眼神,乔夕茵实在太熟悉了——上个世界他总是这样子,似乎将一切牢牢把握在手心。
可她分明记得,每个世界,贺云朝都不会带记忆。
那种情绪只有一瞬,等乔夕茵再看,他又恢复少年般的天真,懵懂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皇姐的。”
乔夕茵什么也没说。
她的脸上苍白,握着他的手已经没了力气。贺云朝该察觉到不对劲,后退两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是不是……打扰皇姐了。”
像个犯了错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皇姐早点休息,”他又说道,“我、我不来烦皇姐了,我自己玩,皇姐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乔夕茵轻轻勾了下唇,道,“朝朝懂事一点,我就会好了。不要总想着玩,你是皇帝了,要有责任感,好吗?”
她真快被自己身上的圣母光辉闪瞎了——不知道现在分明一点也不傻的贺云朝内心作何感想?
他却是很配合的乖乖点头,“我知道了!皇姐再见!”
说罢,依言离开。
两个公公急忙跟上去。
乔夕茵看着他的背影,头又在隐隐作痛。
话是这么说,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看见她脸上老母亲般的慈祥了吗!
现在她可要作为长辈好好管教朝朝!
*
深夜。
宫墙上几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晃着,打下一片阴翳。
重重闭合的书房内,少年皇帝低头擦拭着佩玉。烛影摇曳,衬得他五指莹似白玉。
他的目光专注,眼底却一片清醒,深如潭渊。
身侧,暗卫伏地,腰间鎏纹隐隐发亮,“陛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完了。”
面前之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哪还有半点世人眼中痴傻儿的模样?
“摄政王杀了先帝,本就做贼心虚,那群老顽固又逼得紧。他怀疑杀害三殿下的凶手是谁是一回事,如今他只会迅速另找替罪羊了结这事,不会查到我们。”
三皇子本是朝中呼声最多的皇位继承人。
先帝驾崩时,他正在赶来京城的路上,还未靠近护城河,在林中遭到刺杀,于是那些大臣连半个字都不敢说,由着摄政王把贺云朝附上了皇位。
眼下朝中对摄政王弑兄一事本就心照不宣,再嫁祸他一个“杀侄”的罪名,自然顺利成章。
所以,摄政王顶着这双重压力,一定会找替罪羊,先把他的最大威胁连根拔起——而摄政王的最大威胁,恰恰也是他们的威胁。
暗卫再跪:“陛下一箭三雕,实在英明,属下佩服莫及。”
贺云朝抬头瞥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某个人也能学学身边这些暗卫盲吹。
“这段时间少出现在朕面前。”他淡淡说道。
暗卫领命,即刻离开了宫殿,消失不见。
佩玉握在手中,满是冰凉,即使握了这么久,也没有将其捂热。
他的指腹轻轻敲击着玉身,“原来你之前一直都在清我情感?”
玉佩寂静无声。
他却弯弯眉,语气轻松,“这个世界怎么不清了?”
忽地,他的指腹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