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战绩可查

春去秋来。

丹生山上霜色深沉,清晨，天还未完全亮堂，年迈的樵夫便带上同村的年轻人,踏上了前往深山砍柴的道路。

往日熟悉的风景,在秋色浸染下，也变得别有一番风味，只可惜,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光只是站在路边，悠闲欣赏两侧的山景,也是一种奢侈。

——物资贫乏的冬季即将来临。

不仅要担心储存的柴火是否充足，准备的粮食能否完整渡过严冬,担心一家老小是否会冻毙于飞雪当中，除此之外，还要忧虑随时可能冲下山来的山贼以及鬼怪。

夜间又下了一场雨。

崎岖的山路愈发泥泞,靠近村落的部分，能够采集到的东西基本已经被取走，想要找到食物就需要继续往深处探索。

年轻的樵夫频频抬头往天边望去，赤红的枫林层叠交织成血色的潮汐,几只倦鸟坠入进去,就再见不到踪影。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虽然现在看上去人迹罕至,连动物也没有,但据说这座山曾经也十分热闹，坐落着一座名为「善久寺」的庙。

寺庙被乱波占据，夜夜篝火长明,这些蛮横的僧兵们为祸城町，直至一场罕见的炎灾席卷而来，将一切焚烧殆尽。

野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几乎毁掉了半片山林，后来一段时间，再进山里，人们总是能看到天空灰蒙蒙的，在往下飘落着白色的灰尘，宛如梦境破碎后，所留下的灰烬一般。

与其一同降临的，还有那些乱波僧兵们的冤魂，据说因为死法太过痛苦，而无法成佛，被束缚在了山中，于白色的灰烬当中，它们游荡于山林，袭击一个又一个的过路之人。

久而久之，「善久寺」附近渐渐便成为了禁忌之地。

·

下山的时候，林间再度起雾了，为了避免迷失方向，一老一少被迫停下脚步，放下背篓暂作休整，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期待，这场大雾能早点散去。

和衣而坐时，两个人都睡着了，不知不觉间，阴沉天空之上，再度飘扬起了白色的灰烬。

干枯的枝桠划破天际，交织成崎岖峥嵘的黑色剪影，像要将山林染作霜色的“大雪”，飘飘洒洒，无边无际，连接着天与地。

半梦半醒间，年轻的樵夫睁开双眼，发觉原本的山林早已消失不见，自己正身处一处破庙之中，他吃了一惊，转头去看身侧的同伴。

身后，老樵夫抱着背篓睡在废墟之中，一个浑身漆黑面目狰狞的怪物，半边身子沉在雾气当中，正低头冲他脸上吹气。

在两人身后，标注有「善久寺」的山石，被火焰烤得焦裂，黑夜透过裂隙，流出一角，就构成了令人震悚的回忆。

村人被这一幕惊到手脚发麻，就在这个时候，像是发现了他似的，怪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忽地转过头来——

在打上照面的那一瞬间，几乎都能够嗅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

雾气里

的怪物动了。

它四肢并用冲了上来。

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耳畔一片嗡鸣，比死亡更恐怖的，是临死前的恐惧感。

无法呼吸，仿佛心脏被用力攥紧，血管里的每一滴氧气都被挤了出来，发不出声音，理智也被拦腰斩断，双腿动弹不得。

天空中灰白色的碎片零星飘落而下，仿佛多年前的火焰，烧了这么久，才慢慢微弱下来。

死般寂静中，伴随雪一般余烬一起降临的，还有仿佛雪妖般的女人。

银白长发在风中扬起，每一缕都皎洁仿佛梦里才会洒下的月光，还有几缕柔柔被风扯着，凌乱横斜在她面颊上。

宛若莲花初绽，女人纤细修长的身躯被雪白和服所包裹，剪裁得当的裙摆上，浮世绘的纹路在夜色里浮动着幽光。

纯白一体的颜色使其仿佛融入雪景中，亦或者成为了脱胎自雪地里的精怪。

——她的出现，令原本森然可怖的夜寺，瞬间变得如梦似幻。

黑暗中，灰雪中，白皙手指自其中探出。

幽蓝色的火焰，亦随之噗嗤一声，燃起她的指尖，照亮了这山间一隅。

亦点亮了女子冰蓝色的眼眸。

蓝火出现，一股飓风以之为中心，狂乱向四周奔走而去，吹动她满头银发凌乱飘动，吹动她袖摆猎猎作响。

当她垂手，五指自然向一按，那火焰便直直向下坠落而去，风暴的中心亦席卷向四面八方。

万物、如在潮汐中打转儿的枯叶，空中的灰雪，地上的鬼怪，被撕扯着燃烧殆尽，在她指尖消弭一空。

嚎叫声响彻黑沉的夜空，再戛然而止。

俄而，云淡风轻，天高云阔，一轮圆月淡出林梢。

银发女子翩然落地，轮廓在月光下被勾勒出威严神圣的辉光。

年轻樵夫立马埋下头去，像害怕惊扰到对方一般，此刻发生任何声音恐怕都变成了一种罪过。

他毕恭毕敬跪倒在她身后，脑中空白，电光火石间，不觉回想起了前不久，流传于丹生山附近，有关“雪女”的传说。

——传言月圆时分，鬼怪突破善久寺的限制，将路过的村民拉入地狱，但有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