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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月满草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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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他做过她的月亮,像挂在天上的这轮一样,静静的将洁净柔和的光辉洒在她身上,替她拂去湘西暗色毒雾的笼罩。

闻亭儿眼角湿润,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仿若她无数次张开又合上的手。她至今都不知道,在过去一起成长的年岁里,在无数次她被闻颐毒打后跑去江南诉苦的日子里,记忆里那名会亲手帮她擦眼泪的白衣公子,会专程为了她去采摘延胡索制成镇痛药丸的白衣公子,究竟是怀揣着什么心思。

她永远记得,有一次攒英宴上,她被其他与闻家结仇的江湖门派围堵,是白衣公子拔了剑,替她挡下了所有攻击。罢了她委屈得扑到他怀里痛哭,那次他曾抱过她,宽厚的臂膀下是从来没人给过她的温暖,白衣公子在她耳边说:“有我在呢,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眼泪终究流下,淌过那张被人传颂的绝世容颜,落在鸦青色衣袍的纹路上,晕开再晕开。

还有,两年前闻家密室丢了一瓶提升功力的药,闻颐怀疑是门内弟子所偷盗,恰逢那时闻亭儿轮班打扫,这罪名自然就落在了她头上。闻家的荆棘鞭子是淬了毒的,打在身上立刻见血,伤痕久难愈合,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

那一天,闻颐对着她挥了荆棘鞭子,也是那把银蛟剑及时救了她。

孟清月那样温柔的人,头一次急了眼,荆棘鞭应声断成两半,在闻颐不可置信的神情中,他拉着她的手腕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闻家府邸,同她说:跟我回江南。

胸口的痛感愈发强烈,疼得闻亭儿喘不上来气,她潦草的开了另外一陶罐酒,似是寻找救命药般囫囵吞下两大口,哭出了声。

为什么?

湘西偌大,却空洞的只有山陪她。无穷无尽的雾气在夜里更加迷离,她睁眼闭眼间能看见鬼影斑驳着朝她游移,那些类于人的身形,或许是被她杀死的闻颐、或许是那些闻家同辈的姊妹,又或许是她爹她娘,又或许是那些惨死闻家毒药下的众生。

她爱的痴迷、爱的执着、也爱的懦弱,她深知这一切已成定局,过度去深究孟清月从前的心思,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一个不放下的说辞。仿若一个弥天大谎,她骗自己,他从前千般万般好,并非因为自己是他的义妹,而是他在某个瞬间,也曾同自己爱他一样爱过自己。

哪怕是一丝一毫,哪怕是寸缕微末。

月亮总会西沉,谎言也会破灭,她垂眼,胸腔中的血液翻涌不停,激到喉咙里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来。

还是被反噬了。

鸦青色衣袍的少女缓缓叹出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幻觉,她仿佛再次见到了康又魁。

那一身绯红衣裙的女子巧笑倩兮,朝她念着——

“有所思,或在大江南。何须问遗君?双术并蒂已成。今君有他心,拉杂摧烧方解恨。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今以往,勿复相思,只将连理挫骨。”

闻亭儿颤抖着捂住跳动的那颗心,反复的问自己,在这最后的关卡里,她要不要做些什么?她要不要真的任由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发酵成长?她要不要现在赶赴上京杀了明昉?她要不要毁了这桩婚事?要不要毁了明昉的美梦?她完全有这个能力!她为什么不做呢?

因为她不敢。

她懦弱。

她不想看见孟清月失望的眼。

他定然不会想到,自己呵护那么久的四妹,会发疯的杀死他的爱侣!她杀了明昉之后该怎么做呢?冷着脸让孟清月看明昉的尸体?还是仰天大笑发泄内心的怨恨后悔?

闻亭儿想象不到。

那名常穿鹅黄衣裙的少女曾在白绮山庄的凉亭里,微笑着唤她一声:“亭儿姑娘。”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她,那笑容里没有畏惧、没有闪躲,只有一个少女对待另一个少女的善意友好,只有明昉的真诚热烈和她的不堪,明昉是一朵向日葵,怎么能被野草杀死啊?

她做不到杀了孟清月选定共度一生的明昉,也做不到杀了在晦暗岁月里曾给自己善意的明昉。她想,她的梦已经碎了,断不能再把另一个人的梦给打碎,她知道,美梦就是一面镜子,碎了再也无法拼凑,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在苹都时,殷罗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

她选择站在渊缙王这边,难道是真的想与殷罗为敌吗?

不!她闻亭儿只要活着,就断然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殷罗!她要潜伏在东海,等到合适的时机,用自己余下最后的生命,替殷罗清扫去这些在以后可能会危及到她生命的人。

可这些话,她不会再同任何人说了,她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这些话应当随着一切的一切,不论是往事还是未来,尘封在这大梁,腐烂掉、腐烂掉,直到化成一捧黄土。

夜风吹过来,吹动她的发丝,耳中传来山里野鬼野狼的哀嚎,她扶着木柱饮下最后一口酒,缓缓站起了身。

她想再去一次上京,想亲眼目睹孟清月与明昉的婚事,她想看着此生挚爱的男人娶到他真正爱的人,她希望他们举案齐眉长相厮守,她甚至希望在她死后,能有两个人一起怀念她。

每使用内力,她的身体都面临摧枯拉朽,这就是修习闻家秘法并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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