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藏污(二合一)
尉迟越在沈家人的簇拥下去了前院, 与沈家兄弟在堂中坐了一会儿,沈大郎便起身请太子移步山池院用午膳。
山池院在后园中, 尉迟越一路行去, 只见只见府中亭台馆阁不计其数,无不雕栏玉砌、丹粉涂饰,点缀以名花异草、奇禽珍兽,令人目不暇接。
楼阁之精丽,比之东宫多有过之, 便是放在太极宫、蓬莱宫中也不显突兀。
上回大婚亲迎,尉迟越全副心神都在新妇身上, 不曾留意周遭,这会儿才发现沈家的奢靡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世家子弟不思进取, 镇日衣锦馔玉, 耽溺于声色犬马之中, 以至于变卖祖产田地, 将祖宗的基业都快败完了, 仍旧不知收敛。
沈大郎陪侍一旁, 见太子若有所思, 以为他在暗暗赞叹楼阁泉池之丽, 心下得意。
这园宅虽是祖上的产业,但传到他手中, 又筑山浚池, 构建了许多楼观, 他虽没什么为宦的才能, 于此道却颇有心得。
他有意引太子沿这条道走,便是想伺机表现一下自己的能为,以期得到太子赏识。
本朝将作监将作大匠一职多任宗室贵族子弟,平日清闲,若有宫殿、御苑营建,油水自是丰足可观。
沈大郎也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三省六部自己是不用想的,便将目光盯着将作大匠一职。
这不是什么清贵官职,许多朝臣都瞧不上,但比起他这个清汤寡水的从六品祠部员外郎,还是多了不少实惠。
他上前作个揖道:“寒舍简陋,殿下见笑了。”
尉迟越道:“沈员外不必过谦,贵府雕饰绮焕,令孤叹为观止。”
沈大郎不曾听出太子话语中的弦外之音,还道他这是赏识自己的意思,再接再厉道:“承蒙殿下谬赞,仆不胜荣幸,奈何敝舍狭小,不能极尽林壑之美。”
沈府占了崇义坊四分之其一,虽比不上宫苑,但在长安城中也是难得,不逊于许多公侯的宅邸,这还算狭小,莫非你要住到皇宫去?
尉迟越虽知这是沈大郎的谦辞,心中却也很是不豫。
他素来七情不上面,便是有十分的不悦,脸上也看不出分毫。
一行人穿过回廊上的侧门,便到了后花园山池院。
只见其中林园洞起,亭壑幽深。园中构石为山,中央穿一曲池,有奇石护岸。池中风亭水榭、梯桥架阁,另有许多画楼飞阁掩于竹木丛草之间。
沈大郎指着树木丛生之处,得意洋洋道:“好叫殿下知晓,这林子看似平平无奇,其中的树木却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异种,有天台的金松、琪树,稽山的海棠、榧树、桧木,剡溪的红桂、厚朴……林林总总约有四五十种,草木本身倒不算什么,只是南北气候有异,要种活却是不易,当初运来的树木,十中不能活一。”
不等太子接话,他又道:“这些护岸石都来自日观、震泽、巫岭、罗浮等地,每一块都有来历。”
尉迟越点点头:“果真不同凡响。”
沈大郎大受鼓舞:“只是地方偏狭,仆只能竭力穿池叠石,总不免穿凿雕琢之感,少了几分天趣。”
尉迟越神色依旧如常:“沈员外不必妄自菲薄,贵府屋宇宏丽,远胜东宫,叫孤大开眼界。”
沈大郎再迟钝,一听他将沈府与东宫比较,也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忙告罪:“仆僭越,不敢与东宫相提并论,请殿下恕罪。”
尉迟越只是淡淡一笑,沈大郎不敢再多说,退到后面,不觉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不禁暗暗咋舌,这少年太子好大的威仪!
他父亲在世时,沈家也曾接过一次圣驾,那时来的是当今天子,可比这位太子平易近人多了。
沈二郎方才看着兄长出乖露丑,又不好出言提醒,只能暗暗大骂蠢材,眼下见他吃了挂落终于噤声,心中冷笑,连太子的喜好、脾性都不曾摸清,便急着逢迎,碰一鼻子灰也是活该。
他样样都比长兄强,却叫那蠢物占了个“长”字,这样的场合,只能由他抢在前头。
沈四郎一向瞧不起长兄,见他吃瘪,心中暗笑。
兄弟几人各怀心思,将太子延入堂中。
虽然尉迟越在口谕中反复申明,不得铺张靡费,但沈家人哪里会当真,短短十日中,他们将这山池院正堂大肆修葺一番。
檐柱、枋楣等处请人重新施以彩画,贴上金箔,屋内顶上平闇涂以朱漆,用金漆描出忍冬纹,又和椒泥涂壁,一迈入堂中,便觉芬芳扑鼻。
山池院正对园池,庭中遍植牡丹绿竹,奇禽珍兽漫步其间,水边以大幅织锦、轻纱罗縠搭出巨大帐幄,以供太子赏景之用。
与沈家的做派一比,东宫的生活简直可称清寒。
便是尉迟越心里早有准备,世家之穷奢极欲,仍旧出乎意料,便是与石崇、王恺之辈相比,沈家也不遑多让。
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堂中,与沈家兄弟分宾主坐定,便有身着绮罗的狡童美婢手捧食案、盘碗、酒觞、杯盏鱼贯而入。
又有歌童舞女、伎乐管弦,在堂中奏乐起舞,好不热闹。
沈大郎亲执银鎏金酒壶,往太子身前杯盏中斟酒,一边道:“粗茶淡酒,望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