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好人
一袭蓝金锦袍的少年郎走了,消失在垂月门时脊背都直挺挺着,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刃,任谁也折不断。
夜五站在迟清恩身后,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江小公子说,让您做个好人。”
迟清恩闻言安静了良久,轻嗤。
他迈开脚步,“走罢。”
江砚走了,这院子便无需再守着了。
夜五跟了上去,“首领,属下想替您回一趟御龙阁。”
迟清恩淡淡道,“随你。”
*
小太子失踪,天子与瑞王发了狠,关闭城门全力搜捕。
很快隐天卫察觉到了他们的位置。
迟清恩最先发觉的,当机立断带着谢明琼转移了地方。
大隐隐于市,谢明琼也才知道她这些日子住在了何处——谢府后面的那条街巷,离着谢府也就三刻钟多的路程。
里面多是一些有些底蕴的小家第,谢明琼的哥哥姐姐便是在这条街巷出生的。
谢夫人下嫁时,谢左丞不忍让她嫁过来过得不舒心,咬牙拿出所有积蓄买了这条街巷的一家宅院,可万没想到这宅院还得养着投奔而来的叔伯二房人家。
一大家子同住这一户小宅院,自然是小了,谢明琼的外婆心疼女儿,劝说好久帮着谢左丞换到了更大的宅府。
那时谢明琼与弟弟先后出生,十几年间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她及笄那年,谢左丞气得直接与叔伯们分了家,搬到如今的谢府,这才彻底清净下来。
谢明琼没想到迟清恩那么胆大,敢靠着谢府不远的地方关着她。
他换了个新宅子,也极近,就扎堆在一群达官氏族附近。
深谙“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
卫夫人依旧是笑意和善,切着新鲜果子,等谢明琼喝干净汤药,放下几包果干坚果才离去,
谢明琼喝了口浓茶压下浓浓的药味,心想着如何再见一见江砚。
她前日都没与江砚说上话,打了个照面便被迟清恩拉着离开。
正想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急忙放下茶盏走出去,只看见夜五脸上溅了鲜红的血,紧张的扛起一个没了生息的灰袍男子准备逃离。
涌出的鲜血顺着灰袍人的脖子,脸颊,啪嗒啪嗒滴在地上,砸开一朵又一朵红艳刺目的血花,浓浓的血腥味顺着风向飘过来
谢明琼的手脚骤然发凉,闻到浓郁的血气心口堵得难受到隐隐犯恶心,她扶着门板,“你杀了谁?”
夜五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隐天卫。”
整座盛京城陷入官兵与隐天卫的搜捕,他们才刚搬过来一晚上,隐天卫就已经发觉,可见朝廷倾注了多少心血要找到太子与二姑娘。
谢明琼知道隐天卫,嗓子发紧,“可是……来找我的?”
夜五默了一瞬,“也不全是。”
还有小太子。
谢明琼闭了闭眼睛,努力压制汹涌而来的情绪,转身回了房。
迟清恩被隐天卫搜索到,只会落得个谋反入狱的地步,隐天卫想要抓到迟清恩,也得在死前将消息传递出去。
二者相碰,唯有一死,这等残酷的局面她无力改变。
此刻谢明琼好想见一见江砚,她只能同他说一说这份压抑,他们困境相同,唯有江砚才能体会她迫切想结束一切,回到父母怀中的心情。
她枯坐在堂中,看着一点一点投落到地面的阳光,等它渐渐倾斜,化作金灿的斜阳。
终于等到迟清恩回来。
男人脸色极差,满身的寒气,一进来看到倚靠在软榻,神色怔然望着窗外的温婉女子,探出长臂将她拥进怀里。
他埋在她颈侧,像是窒息许久的人拼命汲取氧气一样,嗅着女子身上那股淡淡的雅香,紧绷着的肌肉缓缓放松。
谢明琼闻见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夜五扛着尸体,鲜血一滴一滴坠落在地的画面重新浮现在她脑海里。
堵在胸口的那口郁气愈发浓重,她难受得鼻间开始酸涩,“迟清恩……”
“我想见阿砚。”
她揪住掌下的衣衫,脑袋抵在他颈间像是猫儿似的讨好蹭着,语气带着浓浓的委屈,恳求道,“你让我见一见他好不好?”
迟清恩倏地睁开眼。
他拥抱她的力气一点一点收紧,像是怕她眨眼之间就不小心消失了一般,嗓音沙哑,“……不行。”
江砚死了。
在江太傅面前,用锋利的瓷片割破了喉咙。
伤口极深,鲜血直涌,大夫没能将他救回来。
迟清恩见到江砚时,他已经快没了气息,那双明朗元气的眼睛涣散无神,看见他时又迸发出一丝极盛极烈的光,拼尽全力也要揪住他的衣袖。
“嗬嗬……嗬呃……”
少年郎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徒劳的张着嘴,像是终于被折断的刀刃,失了所有的光彩。
可迟清恩读出了他的唇形。
“救太……子,求你……做个好人。”
那个满眼挑衅对他说你有本事杀我的少年郎死了,他一片丹心赤忱抱以家国,不愿以这样的方式苟活。
那他的阿皎呢?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