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都开了还能怎样?
太阳爬到了天空的中央,又歪歪斜斜地往西边去,一直到它差不多挂到皇城根儿时,造好的膀胱终于又重新安装上去。
所有人都齐齐嘘了口气,那位年轻的女士像是颇为惊讶的模样,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做完了?”
吴教授脸上戴着口罩,瞧不出面部肌肉变化,不过他的眼睛弯了弯:“手术还算顺利。”
手术间里头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多,情绪激动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少人直接拥抱到了一起。
他们压抑着喜悦,不敢大喊大叫,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内心的激动以及对彼此的感激与祝贺。
余秋看着仍然昏睡的老人,轻轻地舒了口气。她不能保证手术过后他一定会好起来,她也没办法确定将来有一天自己会不会后悔?
她只能保证一件事情,为着这一刻,她愿意放弃一切。
大夫能够做的事情实在太少,大夫想要做的事又实在太多。她惟愿这位鞠躬尽瘁的老人,能够平平安安,不要再受病痛的折磨。
手术结束了,老先生被送进了术后恢复室。其实术后恢复是有专人看着,他们只要留下一两位医生就可以,然而所有人都舍不得离开,也不敢离开。
作为专业人士,他们当然知道真正的危险期并没有过去。假如术后老人不能够安然醒来,他们会恨不得直接挖个坑把自己丢进去,然后活埋了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躺着的老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因为术中做了气管插管,他说话无比艰难:“开会,我要去开会,主席喊我开会。”
余秋又要掉眼泪了,她没有想到老人居然还顽强地记着前面自己要去做的工作。全麻术后,病人常常会有短暂的记忆缺失现象。
旁边吴教授对那位年轻的女士解释:“张同志过来通知的时候,总理已经上了手术台,麻醉都打好了,腔镜也进去了。这个时候就算是中断手术,麻醉的延后效应也要持续几个小时,对总理来说实在损伤太大。我们商量过后,决定还是继续手术。毕竟总理年纪大了,反复手术的话对他来说风险过高。”
吴教授叹了口气,“我们谁都不愿意总理开刀。他这么忙碌,开完刀之后又不能好好休养,实在太伤人。可是,总理的情况真的不能再拖了。持续的血尿,每次小便看得我们都心惊胆战,总理已经开始贫血了。有好几次我想给他输血,总理都拒绝了,因为害怕耽误工作。”
恢复床上的老人还在重复着自己的要求:“开会,我要去开会。你过来搀我一把,我缓一缓就能坐起来了。”
他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微弱,简直可以说是气若游丝。因为拼命想要用力,他额头上甚至沁出了汗,沾着他的白发。
年轻的女士走到了他身旁,轻声安慰他:“没事的,总理,主席就是担心您,让我过来瞧瞧您。”
老人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艰难地回复:“麻烦您告诉主席,我很好,我没事,让他不要担心。他要多注意身体,天冷了,天气变化的厉害,他要多保重。”
余秋侧过头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害怕会哭出声。泪水她是止不住的,她也不打算止住。
哭一哭挺好,就当是排毒吧,也好歹缓解一下她的压力。反正刀已经开了,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她管不了许多,她是大夫,她能够遵循的就是疾病诊疗原则以及病人的意愿。
年轻的女士没有立刻离开,老人被推回病房的时候,她也陪同在旁边。直到老人再三再四地催促,她才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嘱托众人好好照顾老人,让老人多保重。
余秋从头到尾都没有搞清楚这位年轻女士的身份,不过她也顾不上关心这些,她眼睛盯着的是老人的术后恢复情况。
尿袋里头的尿量以及尿液颜色、老人的血压、呼吸跟脉搏,还有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走向,以及老人的精神状况,都是她关注的重点。
余秋眼睛珠子都不敢错,一眨不眨地盯着瞧,生怕有任何意外发生。
涂教授同样情绪高度紧张,他守在病房里头就不肯出去。
反而是床上的老人渐渐恢复精神,就开始赶医生们:“你们去忙你们的吧,病人需要你们,我这儿没什么事。”
陪伴他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催促众人:“大家吃饭去吧,不然总理会过意不去的。”
林斌在边上点头:“你们去吃饭,我吃过了,我在这儿看着,我等你们过来换班。”
他在手术室外头走了几圈之后感觉自己也派不上用场,还不如捧着书在外面看。听说手术结束的时候,他瞧瞧快要掉下去的太阳,立刻收拾了书本,赶紧去食堂吃饭。
这段时间,他跟在总理身旁最大的实惠就是吃饭不要钱,医院每天5毛钱的伙食费补贴照发,于是他攒了点儿钱,直接点了红烧鱼跟糖醋肉,痛痛快快吃了一大顿,完了刚好回来接班。
林斌说话一贯有点儿口没遮拦,反正他现在也隐隐约约察觉出来,只要是政治路线思想方面他不表态,其他的吃喝拉撒什么的,他愿意怎么说,旁人也不会管。
病床上的老人微微笑,还夸奖了一句林斌:“年轻人能吃是好事,锻炼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