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老板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最近有什么事吧,我摸了一下,三封信中有两封都挺厚实的,起码有三四页纸。”
他俩一同进店,老板将三封信递给织田,他按时间顺序排列好了,而后者顾不上等待咖喱饭的神圣时间,从随身携带的小刀裁开信封,以往织田作之助会跟老板借裁纸刀,他随身携带的刀另有用处,今天就不同了。他没读信,却感到风雨欲来,直觉同织田作敲警钟,他被单细胞生物似的敏锐直觉救过多次,很重视萦绕心头的惴惴不安。
(第一封信,6月1日)
这封信是太宰出发横滨前写的,当时他与津岛修治的关系略有好转,两人一同、一同看电影,并交流观后心得。太宰治跌跌冲冲走在曾经宏义养育他的道路上,游乐园与可丽饼是没有的,他不擅长带津岛修治去做“符合小孩子天性”的活动,甚至无法把他当孩子。
[就算是带他坐过山车,也只是拙劣的模仿。]太宰想,[不是阿宏做的,就根本没有意义,同样的行为交给他就是“以宽容的父亲心态接受异常”,放在我身上则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说到底我根本不是爽朗的、具有感染力的大人。]
[我不能做自己都觉得傻的事。]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但他人眼中算无遗漏的太宰治不清楚是否走了步好棋。
书架上的书变多了,而不是神神秘秘散落在房间的角落,抑或是堆在书桌上,他花了半个上午整理了自己的藏书,并且把他们按类别竖立在木板制造的隔间里。
津岛修治从电影博物馆回来就看见了家里的变化,他试探性地拿了几本书下来,于是太宰治跟他一起重温了《田园的忧郁》、《高野圣僧》,他俩说商人,谈井原西鹤,念《好色一代男》,津岛修治看不起此人的作品,认为他是色情狂,写得文字不过是炫耀空虚的生活。
“如果是我的话,早就羞耻得无法活在世上了。”津岛修治说,“也有可能是无聊的,太无聊而畏惧活着。”
面对此番言论,太宰治难得坦诚,他是只别扭怪,内心之语化成文字又隔了层笔名,就能毫无负担地刊印出来,任凭大众赏玩也不在乎,但你若让他把真实想法诉诸语言,将给他人听,可就太难了。他极其厌恶被他人猜中心思,是个彻头彻尾的**至上主义者,常挂嘴畔的神秘微笑是太宰治的面具,他有千张面具,然第一张的笑面就少有人看透。
他说:“修治君是这样想的啊。”
“怎么?”孩子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津岛修治和太宰治不同,他正意气风发,处于肆意向世界炫耀才智的年纪,于是他嘲讽、发表言论、成为意见领袖,同戏剧女王一般疯癫。
跟过去的太宰治一模一样。
“没什么。”太宰治笑说,“很好的理解。”
“你是怎么想的?”津岛修治咄咄逼人,发誓撕下监护人的假面。
“我?我与你想的一样。”他说,“我的主意无法代表他者,只能说是个人的意志,严格来说生与死没什么意义,生有生者的世界,死有死者的世界,前者是何模样谁都清楚,后者却不尽然。”
“世界太恐怖了,我青年时代一度很想去死,没有勇气活在世上,那时活着的生物中没有让我留恋的,我在意的全都前往了死者的国度。”
三言两语却让津岛修治听入迷了,他迫切想要窥见监护人的过去,于是他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确实想死。”太宰治想自己在英雄社会的过往,无数的女子邀请他殉情,爱酱的那次他是真的想放弃了,不想活了。
“其实我应该活下去。”他打心眼里忏悔,“有人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我还有没做完的事,但只要是人,精神就有极限,我多次想要放弃。”
“会有人把你逼到极限?”津岛修治难以置信。
太宰却说:“我一直就行走在钢丝上。”
“只可惜。”他说,“我的生命力太顽强了,杀不死自己。”
织田第一封信,他意识到自己读得不仅仅是信,还有D先生的灵魂,他坦诚得将自己展露在O先生或者说是织田作之助面前,不,可能没那么透明,却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
/于是他问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我说自己没有很想死,也没有很想活。其实我想告诉他,你也是促使我活下去的原因之一,在拥有孩子前我从没想过人可以为了另一人延长生命的时间,有特殊羁绊的人不算,我与xx君才认识几月,绝不至于结下生死契约,却又无法放下他。
我在意他,打心眼儿里,即便他性格拧巴又聪明得过火,心眼儿比宇宙里的小行星还要多,可以说无穷无尽,无论对谁来说他都相当棘手。
天生的反社会人格,高明的心理学家会将标签贴在他的身上,将他引导向善,又绝非易事。
xx君是条懵懂的幼生鲨鱼啊,哪里有血腥味,他就向哪里钻,我……(后面两行被用钢笔涂掉了,任凭织田作之助用尽方法,也猜不到D先生写了什么)/
太宰治说:[我跟他是一样的人,我知道为什么他会被吸引,我也会被吸引,但我不希望他那么做,你知道吗,原来我也会有想要强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