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但在母后有孕的那段时日里,却也能察觉到仿佛一夜之间便有什么变了一般,宫人嬷嬷都好似在或明或暗的窃窃私语,文武师傅们都商量好了似的一并放松了三分,父皇也常常看向他,面带沉思,目光复杂,母后待他虽还一样温柔慈爱,但因为有孕安胎,他却也并不能常常近前。
也正是因着这般缘故,他那段时日不愿再在宫内多留,常常寻了各种由头出宫闲逛,就是在这时,他才意外结识了威武将军府上与他同岁的苏明珠。
苏氏这人,仿佛天生的不知敬畏为何物,对着身为太子的他亦是大大咧咧、毫无恭敬之心,但他那时在宫中待的久了,心下压抑,却反而并不愿旁人动辄提及他的太子身份,就这般,一来二去,二人就渐渐来往了起来。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太久,十月怀胎,一朝蒂落,他七岁那年的冬天,母后产下一女,他闻讯回宫,母后便抓了他的手,面色温柔的带着他轻轻抚在了宝乐的面颊上,告诉他,“这是你的妹妹,你是太子,日后,便也是兄长,宝乐的一世,便都托付在你的手里了。”
因着母后的这一番话,压在他心头近一年的阴郁便拨云见日一般一扫而空,他摸着皱皱巴巴,绵软又脆弱的小小婴孩,伴着一声应承,他便将这唯一的妹妹真正的放在了自个的心里,打定主意身为兄长,定要叫她一世安乐。
伴着宝乐的出生,仿佛只是一瞬间,一切就都回到了从前,宫人的小心恭敬,父皇的要求期许,太傅与师傅们日渐繁重的课业都一件件的重新压了回来,只忙得他再无暇他顾。时日久了,就他自个都已忘记,原来从前还有这般的一段渊源。
可是,他忘了,原来母后却并未忘,非但未忘,只怕这失之交臂的错失与遗憾,还叫母后耿耿于怀的记了多年,恨了多年,直叫她都失了素日分寸,在年幼的宝乐面前说了出来。
就在赵禹宸愣神的功夫里,案前的方太后已然成功的将宝乐安抚了下来,宝乐虽然还有几分委屈,却还是红着眼眶过来与他认了错:“宝乐错了,皇兄别生气。”
赵禹宸艰难的抬了抬嘴角,手心冰凉:“无事,纸镇罢了,皇兄一会儿就给你送去。”
“陛下就是这般总惯着她,日后越发不懂事了。”方太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润。
赵禹宸抬眸看着面前只一心劝慰宝乐的母后,凝神听去,却只是一道无奈又宠溺的叹息:【这傻孩子。】
接着,方太后便牵了宝乐公主的手心走回榻旁,吩咐宫人送了温水面脂,亲手拧了软帕擦拭着宝乐眼角,温言软语,只几句话的功夫,便已哄得宝乐破涕为笑,一派和乐。
这样的情形,赵禹宸并不陌生,在他年幼之时,母后也是这般亲手照料他的衣食起居,处处细致,他原本以为,同样的态度,同样的行事,母后待宝乐,与待他皆是一般无二。
他错了,原来,终究还是不同。
赵禹宸闻声便又犹豫了起来,玉轮虽是他的表妹,但许是因为生父落罪少人教养,性子言语却都很是偏激狭隘,偏偏因着父皇对泰安姑母很是照拂,他又不好与无父的表妹多计较,因此向来都让纵着,敬而远之。
赵禹宸闻声转身,朝着魏安身后示意禁声,便有意悄悄离去。
事实上不止赵禹宸,就连亭内的苏明珠瞧见宋玉轮都觉着有些头疼,像这样家庭有变,性格暴躁的叛逆期少女,偏偏又有个多少叫人顾忌的身份,当真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苏明珠虽不怕她,但正主不在,和个小姑娘纠缠下去也着实是麻烦。因此她只当没看见宋玉轮一般的瞧了瞧天色,便朝白兰道:“哎,天也晚了,咱们便回吧!”
只可惜,宋玉轮过来原本就是为了找事的,自然不会这般看着苏明珠离开,当下又气势汹汹的上前,挡住了苏明珠的步子,仰着头道:“我都听见了,陛下罚了你禁足抄书!你就不该出来的!”
既然退无可退,原本都已下了两阶台阶的苏明珠不得不停了下来,才垂了眼角,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宋玉轮冷声道:“本宫是太后娘娘叫来赴宴的,连陛下都应了,郡主有话,不如回去找问问陛下与母后?”
这番话嚣张无礼,毫无身为兄嫂对自家表妹该有的谦让照料,比方才在席见更添了十二分的仗势欺人,亭下的赵禹宸的微微皱眉。
阶下的宋玉轮更是气得柳眉倒竖,她抬了手指,努力的往上指着苏明珠的鼻子:“你,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苏明珠一声冷笑,几乎是面带不屑的低头看起了自个的珐琅蓝鎏金套甲:“宋玉轮,你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长点心?”
说着,苏明珠便扶着白兰手臂款款行了下来,伸手抓住了宋玉轮指着她的手指,猛地倾身往旁一带,她的五官面目便顺势贴到了宋玉轮的一寸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接下来第一个更新的,是日常甜甜甜和养娃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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