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宫道上路窄,马跑不快,苏都尉回的格外平稳:“是,都知道的,只是陛下说姐姐你在行宫,知道了也是平白担心,便与爹爹商议着,不叫人告诉你。”
苏明珠有些不满的皱了眉头,只是这个时候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又继续问道:“方才说,梁王已然伏诛了?火是梁王放的?陛下可有事?爹爹呢?可有人受伤?”
对于这一串儿问题,苏都尉就表现的有些犹豫的模样,躲闪似的侧了头,才含糊道:“爹爹还在宫里,陛下也在,应当无事……那个,嗯,我也不太清楚。”
苏明珠便觉着有些不对,等得他们一行人下了行宫,行到了官道上,便“吁——”的一声勒了马,转过头,朝着弟弟正色道:“你这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与我老实说!”
明朗向来是个清澈到一眼就能看见底的,更别说什么撒谎骗人,他们孪生姐弟,自小的情分,只一句话,便当真是浑身都是破绽,一眼便瞧得出来。
苏明朗闻言顿了顿,像是也满怀着什么心事一般,没犹豫多久,便也干脆开了口:“爹爹和陛下虽说知道梁王今日要起兵逼宫,只是不知道他这般丧心病狂……竟是借着先前龙影卫的埋在宫里的势力,在宫中放了火。”
苏明朗面带担忧:“不单是乾德宫一处,还有景华宫,关雎宫,连冷宫里都有人勾连,宫中四处走水,梁王又趁乱逼宫,宫中只怕是已顾不过来了。”
苏明珠倒吸了一口冷气:“陛下呢?”
苏都尉摇摇头,面色凝重:“火烧的最厉害的便是陛下那处,我出京时,乾德殿已然是一片火光,陛下寝殿都已塌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
这四字说的简单,但落在苏明珠的头上却好似一道惊雷,只叫她浑身血液都瞬间凝固。
凶多吉少,陛下,赵禹宸,昨夜里还带了金蟾来为她庆生的赵禹宸,一日之间,便竟已是凶多吉少!
素来逼宫都是为着皇位,为了江山,至多也就是深宫诡秘,血溅宫门,便是那等真正的敌国乱兵,国破家亡的时候,也少有在会一把火去烧了宫室的。
更何况梁王本身也亦是赵家的亲王!谁会想到他竟这般丧心病狂,直接放火烧宫!
这样大的火,乾德殿都已烧塌,之前又全无准备,赵禹宸…赵禹宸又如何能逃得出来?
一念至此,她竟是又像是重新患了上一世的心疾,心脏猛地一凝,浑身僵在原地,接着便是浑身发冷,这身躯她再不能控制任何一分,甚至于连呼吸都不能!
“爹爹说,不论陛下在不在,他走到了这一步,再退也是不能的了,爹娘勤王救驾,说是若是能趁此机会斩杀梁王,苏家与大焘便还有一线生机。”
“爹爹叫我带了人来接姐姐,说叫咱们二人即刻出京,除非听到了梁王伏诛的明信,不然,便一路出关,投了西北去,大哥在西北为我们留了退路。”
苏都尉面色紧绷着,说起话说,满是忍不住的担忧:“我本想随爹爹一并杀敌,可爹娘都不许,只是叫我来接你一起,姐姐,我心里当真是担心爹娘……姐姐?姐姐!”
直到听到了爹娘,苏明珠才终于颤抖着重新回过了神,她的四肢冰凉,面色纸一般的惨白,心下里空荡的只如一片深渊,像是想哭,可是眼眶里都充着血丝,却是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
“爹娘叫你逃命,你便当真来寻了我逃之夭夭?”在苏都尉又一次的催促下,苏明珠终于能开了口,她的声音平淡的一丝起伏也无,但是方一出口,却又冷的寒若冰霜。
冷了别人,更是寒透了她自己。
“姐姐。”苏都尉闻言一愣。
苏明珠面无表情,素来飞扬明亮的双眸中,此刻只沉的像是凝去了无边的夜色,可那黑暗寂静的深处,却又有烧着一缕缕灼人的火光。
“给我弓箭兵器。”她的牙关紧咬,手心犹在忍不住的微微颤抖,但是神色却坚定地只如万年不移的磐石:
“我要回宫,随爹娘一道,诛叛军,杀梁王!”她说的简洁,但一字一句,却都好似从胸膛里蹦出来的一般,落地有声。
苏都尉闻言抬头,原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一抬头,看见了姐姐通红的眼眸,竟像是被人困住,不停痛苦挣扎的玄鸟,便又是猛地一愣。
若是此刻拦住了她,她一世都不得安宁。
不必开口,苏都尉便从她的眼神中读了个明白。
“给你。”在这样的目光下,苏都尉只停了一瞬,便当真将自己马下的长弓箭囊一股脑的递给了她,神色坚决:“我与姐姐一起!也与爹娘一起!”
苏明珠紧紧的攥住了弓箭,方才从屋顶跌下的伤口又被她生生的攥破,泛着针扎一般的闷疼。
但这疼痛却反而叫她清醒了一般,她默默点头,便一言不发,当前催马向着京城方向疾奔而去。
子时还未过,但京中上下却是如临大敌一般,报明身份进了城中,除了不明情形的南北衙卫们推着水龙忙着救火,以免火势继续蔓延之外,大街上,家家户户都各个的紧闭门户,唯恐遭受池鱼之灾。
进了京城,皇宫中的火光便愈发的清楚,红光漫天,远远瞧去,竟只如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