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刘红花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蹦跶起来,“天大的冤枉,我什么时候抢她粮食了?她自己推着去公社换了粮票,怎么诬赖别人偷?”
闫润芝是知道自己家没粮食的,缸里只有一点地瓜干,但既然儿媳妇说刘红花偷的那就是刘红花偷的。
她抹着眼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俺们孤儿寡母的在家里,什么情形外头也不知道,看着像个人儿似的,哪里知道受的什么苦头。大冬天的不让俺们烧炕,那屋里连口热水都没得喝。半夜孩子要喝水,摸起个碗来都是冰碴子哟……”
闫润芝在多年被欺负、被斗争的实际生活中已经积累出丰富的经验,示弱、控诉和被羞辱以后的自我排解一样重要。因为如果演不好,不但不能博取同情,还会被人嫌弃。
所以她的演技相当过硬。
周围的人尤其年轻知青们立刻就义愤填膺,“程如海也太欺负人,就算是后娘,人家也没对不起他。”“媳妇儿还是后娘给娶的呢!”
有群众们帮衬,刘红花偷粮食这事儿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谁让你欺负人上瘾砸了人家窝棚呢?
刘红花简直要冤枉死了,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枉,她天生没偷姜琳的粮食,恨不得要撞墙自证清白。
程如海阴沉着脸,狠狠地瞪了姜琳和闫润芝一眼,死咬牙:“中,就当吃个哑巴亏。”
姜琳:“你别不服气,从来就没有哑巴亏。”你不去砸我的窝棚,就没有被讹的情形,只能说活该。
有支书和大队长下令,治保主任带人去程如海家拿粮食,很快就如数称来。
程福军道:“大队里有锅灶,你们且在这里对付一下做顿饭吃。”
闫润芝立刻道谢,给他鞠躬。
程福军忙躲开,他爹和他小时候都受过程如山爷爷、大伯的恩情。
虽然现在已经打倒地主土豪,可程老爷子在水槐村的声望和地位不是普通人能蔑视的。尽管搞运动的时候,有些积极分子能毫不顾忌当年的恩情,可有良知的人不能不顾。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吃过饭还得去干农活,大队长吆喝着都赶紧散了。
姜琳去和孙清辉等知青道谢。
孙清辉道:“吃过饭我们也去看分家,必定不让你吃亏。”
他之前听人家议论姜琳一早带着去卖孩子,心里还有些担心,没想到姜琳下午就回来。他心里内疚自己老眼光看人把人想坏了,这会儿自然更加乐意帮忙。
另外一个女知青道:“哎,怎么没见着孟依依啊?”
孟依依和姜琳好得两人跟一个似的,这会儿姜琳闹起来,孟依依居然不来帮衬?他们都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男知青道:“生产队头会儿喊人打粪,大家都嫌脏不爱去,孟依依为了让同学多休息一下,她自告奋勇去了。”
就有人说孟依依真是一心为大家,最是个乐意助人的。
“她没来帮姜琳,肯定是不知道,要是知道指定会来的,姜琳你别多想。”有人跟姜琳解释。
姜琳笑了笑,“我不会多心的,傍晚那会儿我在村口跟她讲过的,她肯定是有事。再说了,这不是有大队干部主持,有同学们给撑腰,还有什么好怕的?可真是多谢你们。”
她笑得真诚,没有半点其他的意思,有人心里少不得要嘀咕一下,孟依依说和她感情好,看来遇到麻烦也未必真好。
送走知青们,姜琳望着知青点的方向笑了笑。她当然不会说孟依依不好,但是该说的话也要说,别人不是傻子,日久见人心。
当年原主嫁给程如山,老支书给她安排扬红大队小学教师的职位,这样就不必上工,一天还十个工分,逢年过节还有老师补贴。
可孟依依那几天干农活累得不像样,看着倒像要不行了似的。原主就把小学老师的工作让给孟依依,自己跟着婆婆给大队做针线活儿。
闫润芝是地主家的闺女,从小学了一手好绣活。在艰苦朴素的年代,自然没人敢再用绣花那样的奢侈品。老支书为给闫润芝找个既轻快又赚多工分的活儿,就让她绣革命题材的手帕、旗帜、书包、包袱等等。
这些单品送给县供销社,价格不低,不但大队赚钱,还能给闫润芝一天十工分,额外补贴一点粮食蔬菜柴火之类的。原主去帮忙,描花样子、掐花边等等,也能拿七八个工分。关键不用日晒雨淋,又轻快,她自然乐意。
原主虽然为人不算厚道,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但对孟依依是真好。孟依依连她分家都不来帮衬,还指望她干嘛?
姜琳一点不觉得自己冤枉她。
那边闫润芝看着那一大笸箩麦子面和一元宝箢子玉米面,已经惊讶得说不出什么来。
儿媳妇真有本事啊,不愧是大城市来的知青,有招儿。
程大宝张着小嘴合不拢,自己都没意识到。
程小宝看姜琳就是嫲嫲故事里善良勇敢又聪明的媳妇儿,简直浑身都发光。
闫润芝没什么文化,可她经常给孩子们讲故事,故事的主角多半都是朴实的劳动人民,开头无一例外都是“从前有那么一家子……三个姑娘或者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儿……”基本都是两个自以为精明的,合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