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心悸

仇醉逃了。

没人知晓仇醉是如何在守卫;严密监察之下, 从无人知晓;阴森密牢里逃出去;。据说等到蔡田发现时，牢中只余两截从脆弱接口处断裂;铁索。

是闻人蔺刻意放走;吗？赵嫣陷入沉思。

两日后，赵元煜;尸首被押送回城。

据说雍王去大理寺认领;时候, 赵元煜;尸首已被野兽啃咬得不成样子, 除了一张脸勉强可辨认身份，几乎未有全尸。

肃王对皇帝做出;解释是, 雍王世子犯下重罪潜逃，于途中坠崖身亡, 尸首遭野兽啮咬损坏。

只有赵嫣知道赵元煜是怎么死;。

倒不是闻人蔺为她开脱遮掩, 而是父皇一向重用神光教愚民，必然不会将真相公之于众, 打自己;脸。唯有将罪责坐实在赵元煜身上，方能稳住局面。

赵嫣料到必是这样;结局。当朝廷不可信之时，便只能寄希望于私刑，她从不后悔亲自让赵元煜偿命。

山间雨雾绵绵，赵嫣记事以来;第一场病也大好了。

她捏着小指坐在半开;窗边透气, 那儿仿佛还残留着被闻人蔺啮咬警告;酥痛痕迹。

孤星立于外间，尽职尽责地汇报道：“肃王尚在宫中处理雍王世子一案;后续事宜，暂未露面。”

这倒是个好机会。

赵嫣捻着小指;手一顿, 微蹙;眉头慢慢舒展, 起身道：“将柳白……柳姬请来, 孤要与他回一趟京城。”

赵嫣先按照孤星呈上;地址，去了一趟外城东门下程寄行;家。

青苔密布;小径深处, 砖墙颓圮，一座盖着苇席遮雨;破败小院隐约可见。

“程寄行乃真正;寒门子, 其父早亡, 唯有寡母靠浆洗衣物供他读书科考。”

小路年久失修, 坑坑洼洼，柳白微脚伤还未好利索，戴着帷帽走得艰难道，“程寄行本是程家祖坟冒青烟出来;栋梁，深得临江先生赏识，这才破格录入明德馆，乡试、会试亦是名列前茅……”

而现在，这名刚满二十岁;年轻人，也成了祖坟中一个不起眼;小土包。

赵嫣以同窗好友;身份谒见程母，命身后孤星奉上沉甸甸;抚恤银两。

她告诉这个眼中几乎没有光亮;妇人：她;儿子曾胸怀伟愿、藏道于心，敢以蚍蜉之身撼乱世大椿，虽九死而未悔。

语毕，赵嫣摘下斗篷风帽，后退一步，替死去;赵衍、替天下寒门，朝程母拢袖，行了迟来一年;躬身礼。

程母坚持没有收赵嫣;银两，这个两鬓霜白;木讷妇人穿着浆洗得发白;旧衣裳，目光浑浊而坚定地告诉赵嫣：

她虽听不懂贵人那些家国天下;大话，但她知道人穷不能志短。儿子为天下大业而死，她这个做母亲;断不能辱没儿子;品性。

赵嫣辞行上车之前，程母想起了一事，用不太熟稔;官话道：“认领阿寄失身时，老妪曾在其衣上嗅到一股清淡异香。因官府催得急，且确实无外伤中毒;迹象，是以老妪先前不曾起疑，而今听贵人讲述内情，方觉有所不对。”

又是死于奇毒吗？

赵嫣了然，郑重颔首道：“您放心，我必竭尽所能查明真相，为令郎洗冤。”

程母眼眶泛红，坚持屈膝行了大礼。

马车调转入大安街，载着拐去沈惊鸣家府邸。

较去年冬宴相见，沈侍郎;面容又瘦削沧桑了许多。

他先是恭敬万分地迎接了微服来访;“太子殿下”，然而一提及儿子;死因，沈侍郎立刻换上微沉脸色，痛斥道：“犬子性情顽劣，行为浪荡，定是眠花宿柳时灌多了黄汤，落水丧命。”

沈侍郎会如此想，并非没有缘由。

沈家家风严苛板正，偏生沈惊鸣恃才傲物，不服礼教管束。

生于黑暗世道，太过清醒反而是一种痛苦。而痛苦外放，便成了狷狂。

沈惊鸣常寄情山水，与秦楼楚馆;红粉知己厮混，故而在沈父眼中，这个儿子除了有那么点才华外，简直一无是处！

要安抚沈父;心结，决不能用财帛金钱。

所以赵嫣取出沈惊鸣呈给太子;书信，将信中所纂;“赋税论”递给沈侍郎。

她不能将那份惊世骇俗;卷轴坦白于世，但她至少要让这个哀戚;臣子明白，他;儿子是为什么而死。

沈侍郎迫不及待展开那份厚重;信笺，面色从一开始;严厉肃穆到最后;不可置信，将策论;署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似乎在确认这份敢与大半个朝堂为敌;磅礴文章，真是出自那个玩世不恭;儿子之笔。

“‘不管身居何位，吾皆愿以死践诺。’”

赵嫣复述，字字清晰道，“惊鸣以血为墨，以骨为刀，绝非侍郎所言;顽劣不堪之辈。”

沈侍郎;手剧烈抖动起来，浑浊;眼泪溢出眼眶，一颗颗砸在宣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