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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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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皇后因病薨逝, 与圣上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机, 世上既无人再独占帝心,沉寂多年的后宫,自是因此人心浮动, 前朝世家, 亦有意进献家族新女, 以获帝宠, 但他们守等数年, 痛失所爱的圣上,依然如鳏夫自处, 纵是失了永安皇后, 眼里也一如从前, 看不到别的女子,无召幸新欢, 自无新的子嗣出世, 多年以来, 膝下始终只有永安皇后所生的太子殿下与永昭公主。

与先帝在朝时,子嗣繁茂,夺嫡之争亦是惨烈相反,圣上唯有太子殿下这么一位皇子, 深得圣上爱重的太子殿下,无需设法讨父帝欢心,无需与兄弟明争暗斗, 稳稳当当地是大梁江山唯一的继承人,此事顺理成章,无可争议。

世人皆做如此想,太子殿下的舅舅——温羡温太傅,原也如世人这般,长期如此以为,但后来,他却在一次单独面圣时,发现圣上并非如他与世人所以为的那般简单,对太子殿下,竟似隐有废心。

圣上自是并未直言,只是在和他闲话之时,提起了丰朝太|祖皇帝立废哀悯太子的一段史事。

哀悯太子乃丰朝太|祖皇帝的嫡长子,在被立为太子时,丰朝天下尚未大定,他也只是一尚在蹒跚学步的一岁孩童,被立太子,只是为定人心,后来,丰朝平定,太|祖皇帝见太子才干平庸,而幼子出类拔萃,便有废立之心。

为防手足相残之事发生,在废立之时,丰朝太|祖皇帝除令长子毕生不涉政事,还特意令新旧两位太子交心长谈,立誓此世永远不生嫌隙、手足友爱一生。

虽然太|祖皇帝生前为废太子布好后路,新旧太子也都立下誓言,但太|祖皇帝的一番为父苦心,仍是白费,新太子登基多年后,还是因朝局之事,对原太子戒疑之心,一日重过一日,终以一杯毒酒,赐死了无辜的哀悯太子。

圣上在说完这段史事后,问他对此作何感想,他暗揣圣意不明,未对大丰朝太|祖皇帝废立太子之事,发表任何想法,只叹说,可惜丰朝太|祖皇帝一片爱子之心。

圣上闻言亦叹,“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大丰太|祖皇帝,为人君,选立幼子为帝,为人父,亦为长子考量,原想两皆不负,但皇家权势诡谲,哀悯太子虽在被废后,专心书画,不涉朝堂,不问政事,但曾经的太子身份,终是扣在他身上的枷锁,也最终要了他的命。”

“从古至今,废太子几无善终,能被软禁一生而亡,都算是幸运”,圣上轻叹着道,“大丰太|祖皇帝已为爱子计深远,但生前做得再多,人死权空,即难顾身后之事,生前谋划再周再密,亦不能定保哀悯太子一生无虞。”

他虽听圣上言中是在慨叹大丰朝太|祖皇帝,但心底却隐隐觉得,圣上如此慨叹,是在自比……如此念为真,圣上为何会生废立太子之心……圣上独有一子,废了晗儿,立何人为太子?是与后宫妃嫔新生皇子,还是选立其他皇室宗族子弟?……

他正内心惊颤地暗暗思量时,圣上面上的慨叹之色,又渐一扫而空,与他说起旁的事来,好像方才所道,真就只是随口提及、随意感慨,并无深意,并非是真有所想,缠结心中不散,而又无法与人谈议,只能借这史事,与他这近臣倾谈几句,他方才所见所思,都只是他个人的错觉而已。

御案后问询朝事的圣上,望着仍是高高在上、九五至尊,看起来仿佛还是从前英明神武的大梁天子,但他知道,不是,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副壳子,一副励精图治的帝王壳子,除了日复一日机械地处理朝事、坐镇江山外,这苍凉的世间,还能触动圣上心怀的,唯有圣上仅剩的几名家人:容华公主、永昭公主、太子殿下……

……既如此,圣上为何会对一向珍爱的太子殿下、对妹妹的亲生儿子,隐似生出废心?

此事甚是怪异,由不得人不多想,他暗暗思量多时,忽地触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这猜想叫他惊出一身冷汗,为未来晗儿可能经受的风险,彻夜难眠。

……那是一声声唤他“舅舅”、阿蘅的孩子!

……如果这猜想为真,如果此事被揭在人前,如果圣上真废了晗儿的太子之位,晗儿当如何自处,不仅仅是如何处世,更是要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如何面对生身父母两族的仇怨……

他心惊心忧,为晗儿感到如履薄冰,翌日在授晗儿文理时,即百般旁敲侧击,试问圣上近来对晗儿的态度,是否有何异常之举。

晗儿所说,皆如从前,圣上对晗儿和伽罗,依然是珍爱无比,若说真有何事微有不寻常,便是在昨夜,圣上在与晗儿、伽罗膳后闲话时,一手握住了晗儿的小手,一手握住了伽罗的小手,令他们两手交握,言道他们是至亲兄妹,需得一生互相扶持,互相保护。

晗儿道:“其实不用父皇说,孤也知道的,孤会保护好妹妹,一生一世,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从前总是软糯自称“晗儿”的男孩儿,如今已是一口一个 “孤”的东宫少年,母亲的去世,逼他成长,他压抑原先的喜好,真真正正地去学做一名帝国太子,不为争权夺利,而是想要早些为他敬爱的父皇分担朝务,想让父皇不再那么劳累,想让父皇不再为他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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