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在半空中拨了什么无形的弦,这是对人类而言过于晦涩的谱,再一眨眼,时间之神已经回到了307年前的教堂之外。
“只是我必须赴约,”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必须。”
影院里,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这种巨大的、不可逆转的遗憾牢牢揪住所有观众的心,所有人都会攥着手反复在心里询问: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真的不能再见一面?
一群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盯着剩下的那截进度条,期待一个奇迹。
屏幕中,一眨眼就是一个转场,盛缙已然回到307年前那天清晨,他静静站在教堂的窗边。
顺着他的视线,观众也终于看到了“阔别已久”的、活生生的、年轻的——时远。
这种感觉无比奇妙,好像观众的视角跟着“神”一起,从何泽书那张造化钟新秀的脸上,体验到了时间的无情与不可逆,于是,
() 所有的遗憾和期待也就更加强烈。
顺着窗户看进去,何泽书的身体相当单薄,几乎受成了一张纸,在命运的风中飘摇,镜头拉近到他的手机屏幕,是拨打电话的界面——安静地拨通了电话,一次、两次,第三次,但每一次都是一连串冷冰冰的电子音“您拨打的是空号……”
终于,时远静静放下手机,他安静得让人心疼——不只是戏中人,戏外人也一样。
等影片播到三个盛缙坐在教堂外满是落叶的长椅上,用6000年的时间赴一个注定迟到的约定,影院里抽泣声连成一片;再当祈愿之神出现,看着盛缙的眼睛,微笑着说出那句——
“那个人?那个人的许下的愿望关于你,时间。”
“他许愿你余生安泰。”
电影里哭声骤然变大。
时间的意义和世俗捆绑,爱让时间的神明从此以后近乎无尽地生命都变成了“余生”。
他开始“时不时”回到历史,偷看那个人。
他回到无数个无人知晓的街角,去看那个人的侧脸、背影,在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嘈杂喧闹的餐厅中,又或者人满为患的地铁上……
六一静静看着时远走向衰老,看着他怀着满腔爱意等待自己,直至短暂的寿命终结。
他将“看一眼时远”当成了一种假期、一种奖励,他无数次地去看这个人,即便两人擦肩而过,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两人再不会有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因为一些都被写在命运中。
这场漫长的讲述走向终点,镜头切回电影开篇的场景。
盛缙和叶子站在一块无字的墓碑之前。
“父亲,您在遗憾吗?”叶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盛缙沉默着,“遗憾”已经融入了他生命的底色,漫长的时间中他一直与遗憾相伴,他点下头。
叶子偏过头,支住小脸,扯了扯父亲的袖子:“父亲,您跟我一起去这个时间吧,去母亲那里。”
“这个时间,”盛缙微微皱眉,“你和你母亲两个人在家,封闭空间里……”
“不会看到的,”叶子很笃定,“我们就站在入户花园那里,不进去。”
盛缙沉吟了片刻,点下头。
一个眨眼,他们从空旷的墓地瞬移到了室内。
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鞋柜旁边,神色紧张。
何泽书的声音突然响起,听到这个音色的瞬间,屏幕中盛缙的眼皮恍如条件反射般,轻轻一抖——不管多少次,都会这样。
“今天遇到你父亲了。”时远的声音很平静。
盛缙眼睛慢慢瞪大,拉住叶子的手开始剧烈地抖。
“我父亲?”另一个叶子的声音从客厅传出,“那母亲为什么不带他回来?你不是找了他很久吗?”
“他跟我擦肩而过,”时远声音含着笑意,“之前似乎也有很多次吧,这次我才确定,那确实是他。啊,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也在看着我们呢。”
不知道坐在客厅里的叶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时远突然轻声笑起来,伴随着脚步声,他似乎是停在儿子面前。
时远的声音轻下来:“我没法再见到他,你帮我转述给他,‘我不后悔,不遗憾,希望他一样’。”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看不到何泽书那张漂亮的脸和那双含情目,单听声音,就让一众观众动容到无以复加,“‘我爱他,希望终有一日,在漫长的时间尽头,再次相遇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