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掐灭
从友谊医院回到白云胡同的路上, 许呦呦一直做着各种心理预设,想象着,一会见到了奶奶要怎么说,话题要怎么打开?妈妈怀孕的事, 要不要在这时候提一句, 还是等妈妈出院了再说?
并不长的一段路, 她已然在脑海里,把即将到来的场景, 模拟了好几遍。
可是, 等到了家门口,她还是犹疑了一会,想到妈妈做的事, 心里也觉得很难堪、很难为情。她想,如果换她是小华,她大概是不会原谅这个人的。
当年小华万幸被养父母收养了, 如果真是陷入人贩子窝里, 她也不敢想象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会面对什么?
黑夜里, 她站在家门口,望着铜色的门,一直犹豫着没敢举手敲门。
叶恒下自习回来,看到许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忍不住仔细看了眼, 发现是许呦呦,立即就撇过了头,自顾往家去了。
若是平时,许呦呦还会客气地打一声招呼,今天她也没心情。
过了五六分钟, 隐约听到胡同口有自行车骑过来的声音,她不想让邻居看见,做些无端的猜测,到底是轻轻叩了叩门,朝里头喊了声:“奶奶,我回来了。”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院子里丝毫没有动静。骑着自行车回来的是前面吴家的儿子吴向前,笑着喊了一声:“呦呦,今天下班也这么晚啊?”
“是的,吴叔叔。”
等吴向前骑车过去了,许呦呦脸上的笑意就消了下去,微微叹了口气,又试着叩了几下门上的环首,一下、两下、三下,在静寂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沉闷和震耳,但是门后面的院子里,依然静悄悄的。
曾经熟悉的呼唤,熟悉的脚步声,在这一夜,好像都骤然消逝了。
许呦呦的眼泪不由蓄在了眼眶里,心里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还是心存侥幸地想着,也许奶奶是睡得太沉了,婶婶还生她妈妈的气,手下却是不觉加重了敲门的声音,“奶奶,奶奶,是我,是我回来了!”
许呦呦的声音里开始带了哭腔,“奶奶,奶奶!”又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引来邻居的围观。
就自己坐在门口小声地哭,过了好一会儿,“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露了一条缝出来。
许呦呦心头一松,以为奶奶到底心软了,等扭过头来,却发现是小华,手上还拿着一个布包。
许呦呦擦了眼泪,轻声问道:“妹妹,奶奶睡了吗?”
许小华点点头,把手里的布包递给了她,“抱歉,我没经过你的同意,进了你的房间,给你收了一点洗漱用品和两身换洗的衣服。”
“嗯?”许呦呦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妹妹,她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在月明星稀的冬夜里,许呦呦的脸蛋被寒风吹得有些苍白,月光映在面颊的泪渍上,显得尤为楚楚可人。
许小华想,就是这种情况下,许呦呦还是好看的,轻声道:“奶奶的意思,她要和大伯分家,这是她的房子,让你妈妈出院后,你们一起回来一趟,把东西搬走。”
这就是把他们一家扫地出门的意思了。
许呦呦怔怔地道:“这是不让我回家住了吗?”缓了一会又试探着问道:“今晚也不行吗?”
许小华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吱声。奶奶是为了自己,才下这样的狠心,许小华自觉不能拖老人家的后腿。
许呦呦的肩膀忽然就垮了下来,朝奶奶的房间看了一眼,见已经熄了灯火。哑声朝许小华道了谢,咬了咬唇,又接着道:“妹妹,对于我妈妈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当年的事竟是她故意为之,给你和叔叔婶婶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希望你能给我妈妈一个机会……”
许小华打断她道:“她当初没有给我一点机会,两次,她本来有两次机会。”这件事情没法和解,也不会存在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曹云霞任由五岁的她一个人在大街上,这个行为本身就对她包含了恶意。
又在公安上门来比对消息的时候,亲手掐灭了她回家的可能性。
许小华只道了一声:“天黑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把院门关上了。
许呦呦站在门口,眼泪不觉又淌了下来。寒风刮在脸上,像冰刀子一样,她这时候忽然也觉出冷来,自己要是这么坐着一夜,非冻坏不可。可若是去同事或朋友家借住,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被奶奶拒之门外?
最后想了想,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叶家的门。
叶黄氏正在厨房里给孙子下面条当宵夜,听到动静还有些奇怪,想着这么晚了,谁还来串门?
嘱咐叶恒看着灶上的火,过去开了门。等看到许家的大孙女站在门口,忙问道:“呦呦,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许呦呦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轻声问道:“叶奶奶,我能在你家住一晚吗?”想了想,还是道了一句:“我奶奶和我妈妈闹了矛盾,我今天晚上不敢回家住,怕刺激到她老人家了。”
叶黄氏一听这话,心里直觉有些不对,沈大姐不是会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迁怒小辈的人,再者,这些年来沈大姐对这个儿媳是多有忍让的。
怎么一下子就忍耐不了了?